「童。」
沙發上的身影回過頭,「老闆娘。」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中原標準時間——正常員工在公司等待中午放飯的十一點半。
他挑起微驚雙眉,「他沒跟你說嗎?」
「這個『他』是指我老公嗎?說什麼?」她坐在童玄瑋對面的沙發上,順便為兩人各倒了一杯奶茶。童玄瑋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像極了數日未眠的疲勞模樣。
「說我已經離職的事。」童玄瑋苦笑。
君清晏一臉訝然,「你離職了?!多久前的事?為什麼?你不是在應氏待得好好的嗎?怎麼走得這麼倉卒?是別家公司挖角嗎?」
「就這一、兩個禮拜的事。」至於後頭的原因,他沒有補充。
難怪應滕德最近看起來特別倦累,原來是因為童玄瑋的離職,想必痛失左右手的忙亂一定搾乾了他所有精力。
「為什麼要走?」
「應氏我待不下去了。」
「工作壓力太大?」她問。
童玄瑋笑著搖頭。
「還是應滕德欺壓你?」她再問。
「嗯……嚴格說起來,算是我欺壓他比較多年吧。」童玄瑋垂下頭,「既然他沒有對你多說,那我也不想再談。」
「你們這些男人怎麼全是一個德行?」君清晏嘟囔著。好像要他們多說些話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似的!
「事實上……我今天來,是有事要拜託你。」本來該帶著笑意的眼眸因鏡片的阻擋而變成模糊。
「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替我到醫院……去看看Archer?」童玄瑋的請求聲很淡,淡得彷彿在談論餐桌上的菜色好吃與否一樣。
君清晏微怔,「Archer?他怎麼了?!」
Archer——應驥超,是應滕德同父異母的四弟。平常她難得見到應驥超一面,通常只有在重大家族聚會時,才有辦法將應家五個少爺湊齊。
「他出事了,而我……是罪魁禍首。」童玄瑋蹙著眉心,「他不肯見我,但我想知道他的情況到底如何,我沒有勇氣向巳龍或承關說清楚始末,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會清楚告訴我為什麼你說自己是罪魁禍首,也不會告訴我為什麼你沒有勇氣向老五和老二說出什麼始末,你只是需要一個一頭霧水、摸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人替你去醫院看Archer?」
「真要我說實話——對。」他也不迂迥。
「我拒絕。」她受夠了身旁這群蚌殼投胎轉世的男人了!
「老闆娘……」
君清晏霍然起身,朝樓上房間走去。
「張嫂,幫我叫輛計程車,十分鐘內到我們家門口,我要去醫院。」
這回驚訝的人換成了童玄瑋。
「我去看Archer不是替你去看,而是我這個做大嫂的人要對小叔表達親人的關心!至於你們那堆語焉不詳的始末我也不想知道。」她承認,她是因為受了應滕德太多太多的悶氣,所以遷怒到童玄瑋身上。
君清晏頭一甩,小跑步踩上樓梯,一句淺淺的咕噥跟著飄下——
「明明姓童又不姓應,怎麼彆扭的個性和姓應的傢伙那麼像?龜毛。」
童玄瑋唯一的反應只是撇撇嘴角。
七分鐘後,君清晏打理好自己,甫下樓就看到童玄瑋拎著車鑰匙,噙著笑意指向自己的鼻頭。
「龜毛的計程車司機,可以嗎?」
她不置可否,率先走出大門,童玄瑋也隨即跟了上去。
上了車,兩人也沒太多交談,車子平穩的穿梭在台北街頭。
良久。
「你知道應滕德娶你的原因嗎?」童玄瑋打破沉默。
君清晏的目光仍落在車窗外,「嗯。」不就是要個妻子嗎?
「你知道了?」
「我自己猜出來的。」別當女人都不長腦的好不好?
「那你沒有很感動?」
君清晏以為童玄瑋在諷刺她,回給他一個不以為然的淡瞟。「有,我感動得痛哭流涕,真想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以謝應大少爺的垂青。」
「我想,你的猜測和真實的原因差別很大。」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想偏了。
「是嗎?」君清晏沒什麼興致地隨口回道。
「你嫁給他,是因為他是君氏企業最大的債權人;而他娶你,卻是因為你是君清晏。」
「你為什麼不說,我嫁給他,是因為他是應滕德;而他娶我,卻是因為他正巧需要一個妻子,我只是出現的時機剛好符合了他的需要。」她反問。
「如果他——應滕德,今天與君氏毫無利益瓜葛,甚至沒有呼風喚雨的家世背景,你會嫁給他嗎?」童玄瑋深深望了她一眼。
君清晏頓了頓,才誠實回道:「不會。」
「所以,你嫁的並不是應滕德,而是他所能帶給你及君氏的利益。」
「如果今天換成別人家的企業欠他一大筆的負債,也想用聯煙的方式來拉攏他,我看他八成不會拒絕。」哼。
「姑且不論負不負債,光是和應氏合作的企業就不知有多少人想將女兒,妹妹,甚至是小阿姨全塞給應滕德當老婆,真要談聯姻,正常的奸商都會選擇對自己和公司有利的家族來進行聯姻,應滕德是道地的奸商,賠本生意他不會做。娶了君家大小姐對他有什麼好處?況且你說你出現的時機剛好符合了他的需要,你知道你所謂的『時機』,起碼有十五個以上的名媛等著和他相親吃飯?」童玄瑋看穿她眼底的疑惑,「你也很好奇,對不對?」
君清晏無語,視線又落回窗外,離醫院只剩一小段路途。
「你不是個笨女孩,應該能猜到我想說什麼。」
她下笨呀,童玄瑋已經點得這麼明白了……
但應滕德真的因為她是「君清晏」才娶她的嗎?
車子開到醫院的停車場,熄火。
「Archer在七○四號病房,上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君清晏解下安全帶,「嗯。」
待她走遠,童玄瑋才歎了口氣。
「方纔那些話,就當是我送給你和他的賠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