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發生了許多事啊! 經常打她的爹死了。還是讓人從外頭給扛回來的。雖然他可以說從來不曾疼過她,但他死了後她就是一個人了,所以燕悔還是哭了,很難過地哭了。
為了安葬父親,她只得賣了自己。這法子也是無意中從鄰人口中聽來的,兩位大嬸在聊著,其中一個說了:"這燕悔的身後事可怎麼辦哪?他那可憐的女兒怕要賣了自己才能葬了她爹埃"就這樣, 她把自己賣了,就像為她在木板子上寫字的大伯所說的,她一個十歲的小孩橫豎也沒辦法過活,若是賣到別人家裡幫傭幹活,不僅能葬了父親、或許自己還可有個棲身之處,圖個溫飽。
雖然燕悔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生活,但仔細想想這或許是一種奢望,即使她已經習慣一個人過日子,但在他人眼中她畢竟是個一歲的小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養活自己?說來奇怪,燕悔經常覺得自己不像個十歲的小孩子,也許是生在這樣的家庭裡逼得她要習慣; 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想的,直到昨天,直到那個人的血濺上她,沾在她的額上。
燕悔下意識摸摸額頭,發覺上頭裹著布。她記起自己撞柱子尋死的事,只覺得好痛好痛,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為什麼呢? 打從在指尖看見他的血,她似乎做了一件又一件自己都難以解釋的事。
她選擇了說她醜還對她凶的薛姑娘,還為了不想離開而傷了自己,這是為什麼?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薛府啊, 只是當時腦中有個聲音在說著不能走,她不能走…她不能跟那位蕭公子走,也不能跟那個姓柳的大夫走,燕悔強烈地意識到這點,但真的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薛姑娘、朝著柱子撞去,做這些事彷彿都不是出於她的意願。
這些難解的事讓燕悔的頭更疼,她幾次試著坐起來,卻虛弱得使不上半點勁,只換得自己臉色慘白,喘息不已。
她有多久沒有吃東西了?是因為太餓了,才會這麼不中用吧?想來員外和小姐一定很討厭她,否則又怎會將她扔在這兒不管,不給吃,也不給喝呢?對薛府而言,她大概就像個想推又推不掉的麻煩吧?燕悔無力地閉上眼睛,睡意隨即又向她襲來。
那麼就睡吧,她想。
睡了也好,只要睡了就不覺得餓、不覺得冷,也不再覺得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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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柳子絮再次拜訪薛府,為的是替燕悔診治換藥。
"只不過是個下人,何須神醫如此費心呢?"薛員外笑著說。
強壓下給他一拳的衝動,柳子絮也回以微笑。
"小姑娘的傷柳某難辭其咎,理當負責醫治,讓她早日復原。""神醫言重了,是那丫頭自己不知好歹, 與您無關。""救人乃醫者的天職,柳某又怎能置之不理?""神醫真是菩薩心腸啊!"薛員外呵呵笑道。
"可否勞煩員外請人帶在下去探視那位小姑娘?"柳子絮雖握起了拳頭,笑容還是掛在臉上。
員外聞言皺眉道:
"神醫這是說笑了,怎麼可以讓您去那種簡陋的地方?我命人去將那丫頭找來就是了。 ""這可不成。"柳子絮搖頭。"頭部受傷非同小可,隨意移動可能會危及性命, 還是請人帶柳某走一趟吧。""但是下人住的地方實在……""無妨無妨。"見柳子絮如此堅持,員外也不好再推辭,只得命人帶他前去柴房。
此時薛如夢從後頭走了出來,她看著柳子絮的背影問。
"那不是柳大夫嗎? 他要上哪兒去啊?""去替那個醜丫頭換藥。"薛京山看著女兒。"你帶回來那丫頭究竟是何來頭?為什麼神醫柳子絮會這麼擔心她?""我說過很多次了,爹,她跪在路邊要賣身葬父,是個窮酸鬼,哪裡會有什麼來頭。""都怪你沒事找個麻煩回來,萬一死在府裡該如何是好? ""有柳大夫在還死得了嗎?"薛如夢酸酸道,她不懂為何他們都對燕悔那丫頭這麼感興趣,蕭聿也好,柳子絮也罷,他們都只在乎燕悔, 對她這般的美人卻不聞不問的。"話說回來,要不是我帶了那個丫頭回來,柳大夫又怎麼會跟咱們家走得這麼近? 爹想跟神醫柳子絮多攀些交情還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呢。""話雖沒錯,但那丫頭年紀小不說,身子骨又瘦弱得像會被風吹跑似,這樣的人留在府裡能做什麼? ""我會叫她做的,絕不會白花了買她的錢。 ""這樣就最好了,別忘了咱們還得給她飯吃,我可不想養個什麼都不會的廢人。""我會讓她多做少吃,這總行了吧?"薛如夢說,而且決定就要這麼做。
薛京山一聽,滿意地直點頭。
"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
"那還用說!"薛如夢頗為得意。"對了,哥哥呢?怎麼這兩天都沒看見他?""我讓他替我收租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今兒個或者是明天吧?""那爹有沒有讓哥哥給我帶些漂亮的布料回來了""怎麼?又要做新衣服?"薛京山皺起眉。"你也太奢侈了,不久前不是才做過麼? ""上回做了四套,每套都穿了四回以上了。爹,人家可是京城富豪薛員外的獨生女耶,老穿著舊衣服會讓人笑話的。"薛京山歎息,雖然心疼那些布料和工錢,但女兒一撒嬌他就拿她沒辦法,只能由著她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就自己上市莊去挑幾塊喜歡的料子, 這樣可以了吧?""謝謝爹。"薛如夢甜笑花,薛京山也露出寵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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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一切,即便是個性溫和的柳子絮也不禁要生氣,這……實在是教人忍無可忍! 薛府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卻讓一個受了傷的小女孩睡在無法擋風遮雨的老舊柴房裡!從小女孩乾裂的嘴唇看來,他們不僅沒有給她飯吃,甚至沒有給她喝過半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