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的聲音傳來,宋觀浪推門而入。
「您找我嗎?父親。」
「嗯,過來這裡坐下。」
畢竟是六十六歲的年紀了,宋能遠已不復年輕峙的意氣風發,頭髮灰白,歲月的痕跡明顯地寫在臉上,唯一沒有改變的大概就是那股傲然的獨裁氣勢吧。
「我有事問你。」
宋觀浪一坐定,便感受到父親逼人的目光。
「是公司的事情嗎?」他問。
「和公司無關。」
「那麼是……」
「是阿濤的事。」
「阿濤?」宋觀浪的心跳漏了一拍。「父親有阿濤的消息了嗎?」
「你呢?阿浪?」宋能遠不答反問,「你有沒有阿濤的消息呢?」
「沒有,父親,阿濤根本就沒有跟我聯絡。」由於多少有心理準備,宋觀浪的聲音還算平穩,臉上的表情亦無明顯變化。
「真的沒有嗎?你和阿濤向來很親近的。」宋能遠說,一雙老眼似要看進宋觀浪的內心。
「我和阿濤是很親近,但是這段時間我完全沒有他的消息。」這麼說也不算謊話吧?宋觀浪想著。
「這樣啊。」宋能遠似乎相信了他,移開視線並皺起眉沉思。
「出了什麼事嗎?」宋觀浪問。
「是你高伯伯,他忽然問問起阿濤。」
「為什麼?阿濤要求結婚前給他一年自由時間,這點高伯伯也同意的不是嗎?」
「倒不是你高伯伯後悔了或什麼的,問題似乎是出在小蘋身上。」
「小蘋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念阿濤,你高伯伯說她成天在掉眼淚。吃東西、睡覺都不正常了。」
「小蘋又怎麼說呢?」
「壞就壞在她什麼都不說。」宋能遠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我總覺得有點怪,阿濤去過他的自由生活都幾個月了,小蘋沒道理這時候才開始『想』他,你說是不是?」
「也許根本就和阿濤沒有關係。」
「我也是這麼說,但你高伯伯卻堅稱只有阿濤能讓小蘋這麼哭個不停。」
「是嗎?」這點宋觀浪可懷疑了,小蘋根本就是個淚美人,動不動就是一副淚汪汪的模樣。
「我想小蘋可能知道了阿濤什麼事,卻又不肯說,你和小蘋也算親近的了,她對你說過什麼嗎?」
宋觀浪搖頭,宋能遠見狀失望地說:「還以為能從你這兒問出點什麼呢。」
「對不起,我什麼也不知道。」
「算了,算了。」宋能遠揮揮手。
「現在該怎麼辦?把阿濤找回來嗎?」宋觀浪問。
「你高伯伯親自打電話來,咱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但是因為這樣就要把阿濤找回……」宋能遠衡量著情況:「阿濤的個性你也清楚的;平常雖然是溫和沒什麼脾氣,真拗起來可是誰都拿他沒辦法;說好給他一年自由時間,隨忙想做什麼或去哪裡,時間還沒到就要把他找回來,說不定他會有所反彈啊。」
事情並不是阿濤回不回來這麼簡單就能解決,宋觀浪很想這麼對父親說。但阿濤愛上了別的女人,和小蘋的婚事極可能發生變量,這樣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想看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吧。」宋能遠接著道:「逼不得已也只好查查阿濤的去處,不過千萬別讓他發現了,那小子對公司的事一直沒什麼興趣,好不容易才讓他答應接管『日昇』,如果為了這麼點小事又教他改變了主意,我死了都不會瞑目的,你聽見了嗎?謹慎點,別把事情給搞砸。」
「我知道了。」宋觀浪漠然回答。
宋能遠點點頭,「你出去吧,我要看書了。」
※ ※ ※
傍晚時,蘇弄影再次來到校門口的警衛室旁,一眼就看見了倚牆而立的宋觀浪。
果然又是他,不是說好逢年過節再聯絡的嗎?蘇弄影想著,輕歎一聲朝他走去。
「這麼快又見面了?我和你弟弟甚至還沒有機會碰頭呢。」她說。
「實在很抱歉。」
「算了,你會管這種閒事想必也是情非得已吧。」蘇弄影說著,住校門外走去,宋觀浪則跟隨其後。但話又說回來,你就算再找我十次、八次也沒有用,我能說的早上都已經說過了。」
宋觀浪靜默不語,蘇弄影於是回頭看他。
「怎麼了?一臉凝重,難不成是為了將拆散一對恩愛情侶而良心不安?」她問。
宋觀浪沒有回答,半晌後忽然抬頭對她說。
「陪我喝一杯吧。」
「喝一杯?」蘇弄影盛眉,「杯……你指的是酒嗎?」
「陪我去,拜託。」宋觀浪低下頭懇求。
輪到蘇弄影無語了。
這男人究竟在想什麼?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天,而且是因為那麼特殊的理由,他忘了嗎?她是他弟弟的「女朋友」耶。
儘管覺得錯愕,但一直愣在那兒就像呆子似的,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忍受自己看起來一副呆樣,畢竟她是蘇弄影,又不是秦悠悠。
「你是不是搞錯了,宋先生,我是清純賢淑的專校女學生,可不是什麼五月花酒家的陪酒女公關。」她以實事求是的語氣對他說。
「不。」宋觀浪聞言慌忙搖頭,「我絕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呢?宋先生,你打算把弟弟的女朋友灌醉,再趁機拐騙她在什麼分手協議書上簽字、蓋手印嗎?」
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話,宋觀浪怔住了。
走出家門時他忽然有喝酒的慾望,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等他發覺時人居然已經站在「玫瑰」校門口了。老實說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但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告訴警衛他要找蘇弄影。
那時候他完全沒想過她是阿濤的女朋友,事實上他把小蘋、阿濤和他的三角戀情全給拋在一旁;直到看見她站在眼前,聽見她說的話,現實才又回到他腦中。
是啊,他為什麼會來找她?如果不是為了小蘋,不是為了阿濤,那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想找個喝酒的伴,真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是藏在心裡,而是清楚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