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顯然也聽見了,此刻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看。
「如果你找的是酒伴,應該有比我更好的人選吧?」她問。
宋觀浪又是低頭不話。
好像沒辦法丟下這樣的他不管啊,蘇弄影忽然有這麼個想法;接著便高高地聳起眉來。
她是哪根筋不對了?一直都不怎麼豐富的同情心近來簡直就像淹大水似的四處氾濫,宋觀濤也好,宋觀浪也罷,這兩兄弟原本都跟她八竿子打不在一塊的,瞧她給自己找來什麼而煩,真是,搞什麼啊?
別理會他,轉身回宿舍去吧,蘇弄影是這麼想的,然而看著他站在那裡,那麼大個塊頭卻有氣無力的,她的兩隻腳就像釘在地上似的,居然走不開了。
終於她看了看逐漸轉為深藍色的天空,輕歎道:
「說起酒,我喝過的就只有調酒課時同學調的雞尾酒,這樣也可以嗎?」
雖然不是非常明白她的意思,宋觀浪仍然點了點頭。
「你會負責送我回來吧?一定得叫出租車,酒後開車是很危險的。」
宋觀浪睜大了眼睛,忙又點點頭。
「還有,我可沒帶錢包出來喔。」
「這你不用擔心。」
蘇弄影點頭。
「那麼就走吧,如你所願去喝幾杯。」她說。
「你……你願意?」
「喝酒而已不是嗎?」
宋觀浪盯著她看,半晌後道:
「謝謝。」
蘇弄影揮著手往前走。
「記得在十一點以前送我回來。」她說著笑了起來。
「好像偷偷參加舞會的灰姑娘哪。」
※ ※ ※
結果被送回家的是宋觀浪。蘇弄影簡直是作夢都想不到。
一上他的車她就問了:
「想上什麼樣的地方喝酒?」
「什麼地方都可以。」他這麼回答。
於是車子駛向市區,在一家招牌醒目的啤酒屋附近停下。
兩人走進啤酒屋並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宋觀浪要了兩杯生啤酒,蘇弄影則是點了許多自己想吃的小菜和點心。在等候服務生上菜的空檔她忽然想,這或許是她長這麼大以來首次的自我放縱吧?因為對自己的酒量認知不深,蘇弄影多半時間都在動筷子吃東西,口渴時才捧起啤酒輕輟淺嘗,反觀宋觀浪就不同了,他大口大口地喝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根本就沒碰筷子,也很少開口說話。
「不談我和你弟弟之間的『不倫之戀』嗎?」慣於享受寂靜的她,這會兒卻得扮演打破沉默的多話者角色。
「不。」宋觀浪抬頭看她,嘴角嘲諷地揚起。「不談那個,今晚我不想提起阿濤,不想聽見他的名字。」
「哦?」雖然感覺疑惑,蘇弄影卻沒有多說什麼,看看他那副拿酒當水喝的模樣,就算問了也得不到答案吧?
這就是他們在啤酒屋僅有的談話,如果他要的是安靜,又何必找什麼伴呢?一個人出來不是最好?
蘇弄影靜靜吃她的東西,看著他一大口、一大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招來服務生又要了一杯。
幾分鐘就解決了這麼一大杯啤酒,酒量不差嘛。瞧瞧她的杯子,還有八分滿呢。
蘇弄影才這麼想著,碰的一聲,旁邊的人已經趴在桌上了,碟子裡的魷魚絲、花生米散了滿桌,剛送上來的啤酒更是灑得整個桌子、地面都是。
蘇弄影急忙跳離椅子,但終究不敵啤酒的流速,米色的牛仔褲濕了一大片;但她連蹙眉咒罵的時間都沒有,直覺的反應就是去拉顯然已不省人事的宋觀浪。
接下來的情況就像是一場災難,她忙著向服務生道歉,一邊搖晃宋觀浪試圖叫醒他,除此之外還得面無表情承受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打他的臉頰、踢他的腳,又拉他的耳朵、掐他的鼻子,力氣用盡,臉也丟光了,宋觀浪終於抬起頭來眨了眨眼。
「你再閉上眼睛我就把你扔在這裡。」
也許蘇弄影的威脅真起了作用,宋觀浪雖有些意識模糊,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她的臉。「我們買單離開吧,你的錢包呢?」
宋觀浪只是看著她,蘇弄影又問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他似乎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話。
蘇弄影閉了開眼,無奈地伸手摸摸他西裝兩測的口袋,找到了汽車鑰匙和行動電話,然後她摸了摸他的胸前,襯衫口袋裡什麼也沒有。
「站起來,拜託你使點力站起來好不好?」她咬著牙道。在某個熱心服務生的幫忙下才將宋觀浪拉了起來,他卻是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又往蘇弄影身上倒去。
蘇弄影以最快的速度從他西裝褲後頭拿出皮夾,身子一閃讓他再倒回椅子上,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打開黑色的皮夾開始搜尋。
感謝老天,裡頭有不少張千元大鈔,他們總算不至於被留下來清理這一團亂。
「請幫我們結帳。」她對身旁的服務生擠出個笑容。「還有,能不能麻煩你替我叫輛出租車?」
「好的。」太幸運了,他們碰上的是善良又具有同情心的服務生。
「謝謝,真的很感激你。」蘇弄影向服務生鞠躬,這時候就算要她跪地磕頭她也不會有第二句話,「對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等會還得請你幫我把這傢伙給抬進出租車裡。」
※ ※ ※
翻遍了宋觀浪的皮夾也找不出有關他居處的蛛絲馬跡,蘇弄影想了想,於是把他名片上的公司地址告訴了出租車司機。
到達目的地後,幸運地發現他似乎經常住在這兒,於是蘇弄影又在大廈警衛的幫忙下將宋觀浪「搬」進了電梯。她邊向警衛道謝,邊喘著氣想:為了這個傢伙,自己今天究竟欠下了多少人情?
電梯在十二褸停下,蘇弄影扶著步履蹣跚的宋觀浪走出電梯;在開公司大門時又因為找保全卡和鑰匙折騰了好一會兒,等她如願進了門,打開電燈並把他住地上一放,汗水已徑將她身上的襯衫給浸濕了大半。
蘇弄影替自己倒了杯水,癱在一張椅子上喘息。她打量這頗為豪華的辦公室,試圖找出可以安置這大塊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