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逍遙扇插至腰後,南宮紹信步在街上走著,左看看右瞧瞧,久違的自由感覺幾乎令他落淚。
早晨的街上可熱鬧了,賣菜的、賣肉的、賣珠寶首飾、胭脂花粉的……討價還價之聲不絕於耳。
這裡的熱鬧跟「隱龍別苑」的無趣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想起前幾個月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走著走著,他發現攤販人潮漸漸減少,不過仍然有行人來往。
在經過一戶敞開大門的人家時,他本來好奇地想往裡邊瞧瞧,可是注意力卻被其他的事物吸引。
「那是哪家公子?長得真俊!」對街,一名丫環打扮的少女輕聲跟身邊的同伴咬耳朵。
「是啊!來咱們院裡的男人那麼多,從沒見過這麼俊的!應當是外地來的吧!」另一名少女回答道,忍不住朝南宮紹多瞧幾眼。
南宮紹畢竟是練過武功的,耳朵尖,自然能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掛上他那副迷倒眾生的笑容,湊過去搭訕道:「兩位姑娘好。」
「公子您好。」大概在妓院裡男人見多了,她們並無半點羞澀,嬌笑地回道。
「在下見兩位姑娘伶俐可愛,忍不住想認識認識,希望不會太唐突。」南宮紹從腰後拿出逍遙扇,「唰」的打開,在身前扇了扇,一副風流自賞的模樣。
「想認識咱們還不簡單,只要公子今晚來咱們院裡一趟便成。咱們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多才多藝,到時公子可能不會再多看咱們一眼。」其中一位丫環笑道。
「那……敢問兩位姑娘說的是哪一家呢?」他微笑地收起扇子,拱手問道。
「『尋芳院』。公子從這兒順著秦淮河畔走,右邊第三家便是。」她指著她們來的方向說道。
南宮紹正要說話,忽然有一陣乾咳從他身後傳來。
「如果方便的話,請不要在這裡打情罵俏,我不希望我的學生受到不良的影響。」宋湘琦冷著一張臉,眸中帶有一絲不屑。
縱使現在是被外族統治,風氣也不該敗壞到這等地步,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談這種不三不四的事情。
南宮紹倏地轉身,瞧見一個身材略顯單薄、瘦小的儒生站在大門口,一臉的不贊同。
「哎喲!宋公子出來趕人了,我們姐妹再不走就太不知羞。」年紀較大的那名丫環不見愧色,反而朝宋湘琦拋個媚眼兒,又轉身對南宮紹笑道,「公子,我們等您來喔!」
然後,她倆才嬉嬉鬧鬧地離開。
如今只剩「他」和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個僵直不悅,一個吊兒郎當。
南宮紹上下打量「他」一陣,同時也瞥見門邊兩側的木匾。
「他」長得是清秀斯文,唇紅齒白,可是脂粉味太重,看起來像風一吹就站不穩,還擺出什麼道貌岸然的清高樣兒!
唉!又是一個滿口仁義道德的酸儒。
「這位兄台,在下不知此處有不准人交談的規定,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南宮紹仍是笑著,可是言詞卻暗含嘲諷。
「這裡是學生們求學的地方,如果公子要花天酒地,請到秦淮河畔去。」不理他語氣中的嘲諷,宋湘琦面色不改地說道。
「原來兄台也知道秦淮河畔是做啥的啊?」南宮紹面露嘲弄,對「他」微微一揖道,「既然兄台趕人,在下也無顏久留,告辭。」
哼!說起話來人模人樣,骨子裡卻跟那些好色的淫棍沒兩樣!宋湘琦凝視他的背影,心中暗罵。至少那些色鬼還不敢在「松林書院」門口造次,只有這傢伙……不知死活!
要知道,朝中有不少大官都曾就學於此,加上他們在揚州的聲譽地位,連縣太爺都要敬他們三分,哪兒還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再次狠狠瞪他一眼,宋湘琦轉身走回學堂,準備今日的教材。
這個登徒子,希望永遠都別再讓她遇上!
奔波大半天,南宮紹走進一家靠近「圓融寺」的茶館內歇腿。
隨意點幾樣精緻茶點和一壺碧螺春,他大剌剌地斜靠在臨窗的位置,一邊搖著逍遙扇,一邊不經意地打量街上往來的人群。
早上把揚州城所有的當鋪都跑遍了,卻沒瞧見半件丫頭的丫環所描述的首飾。
南宮紹啜了一口茶,塞一塊桂花糕到嘴裡。
依據他聰明腦袋的推論,丫頭仍滯留在揚州的可能性相當高,說不定,現下便在暗處與他捉迷藏。
說真格的,他倒不會太擔心她的安危,丫頭雖然不會武功,但憑她靈光的腦袋,自保是綽綽有餘。
尤其是南宮家剛在四川站穩腳步的那幾年,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丫頭更非不知人心險惡的尋常千金。
只是,若不把她尋回去,對大哥難交代啊!
「客官,還需要點什麼嗎?」店小二慇勤地前來問道。這人一瞧就是有錢公子的模樣,他怎敢怠慢?
「不用了。」南宮紹客氣地笑笑,忽然想起一件事,順口問道,「小二哥,城西一戶褐色大門,門前掛兩塊木匾,寫著『氣節如松、胸懷如竹』的人家,是什麼來頭?」
「公子您一定是外地來的,所以才會不知道『松竹書院』。」
店小二自然流露出的崇敬,引起南宮紹的興趣。
「松竹書院?」他以前聽過這間書院,好像頗有名氣。
所謂政商不分家,他們南宮家當然與不少朝中大臣有所往來,大概是在言談之間有人曾經提起過這麼個名字。
「是啊!『松竹書院』是揚州最好的私塾,所有的達官貴人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往裡頭送,如果資質不好,還不見得進得去呢!」
「那麼現在是誰在授課?」既然「松竹書院」受到如此推崇,應當不會是今天遇見的那個小伙子在授課吧?他看起來好像還沒斷奶!
「『松竹書院』有一個傳統,就是一定會由書院的繼承人親自授課。自從宋老爺幾個月前去世後,便由他的遠房侄子接手。」
「宋老爺沒有子嗣嗎?」沒想到還真是那個小酸儒在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