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司馬嬡被這個巨大的音量吼得反射性地倒退三步,迷濛的黑眸隨即染上一抹驚慌。
哦喔,看來傳聞不假,武敏之是真的不可小覷,要不然宇文耀怎麼會在聽見他的名字之後,出現如此激烈的反應呢?
他一直是個溫和謙恭、斯文有禮的人啊!
宇文這個世家大族賦予他貴族般的風範、讓人如沐春風的談吐,以及彬彬有禮的舉止,卻沒有給他帶來任何驕矜之氣。
司馬嬡對他有一份超乎尋常的敬重,他對她也從來都是輕聲細語、溫和有禮的。
「武敏之在朝廷的風評並不好。」眼見自己似乎嚇壞她,宇文耀連忙收攝心神,將洶湧翻騰的情緒收斂在黑眸最深處。
「這個……我並不清楚。」她囁嚅地撒謊,視線溜來溜去,最多只敢看他胸前的鎧甲,不敢與他四目交接。
「是嗎?」幽深的黑眸從她漂亮的髮髻、精緻絕倫的臉蛋,一路下滑到袒領的短襦以及短襦下的僨起,徐徐審視著,沒有放過任何一寸美好。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小心翼翼地呵護這朵美麗的花兒,耐心等著她長大,如今他功成名就,花兒也長大了,並且出落得比他想像的更加絕塵脫俗;現在就只差臨門一腳,就可以將這朵嬌貴美麗的花朵徹底珍藏,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半途攔截。
就算那個人是皇后娘娘的外甥,是朝廷人人懼怕、爭相巴結諂媚的對象也是一樣。更何況,武敏之根本就是一個下流好色、聲名狼藉的混蛋!
儘管垂著睫毛,司馬嬡仍能感覺到一道變幻不定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到處移動著,看得她好不自在。
唔,宇文大哥一定是在想著怎麼開口要她從此以後保持距離吧?畢竟沒有人願意得罪當朝權貴。
儘管完全可以體諒他的立場,但是一想到以後她也許再也不能見到他,不知怎麼搞的,心就一直緊縮起來。
「那個……宇文大哥,我、我先回去,很抱歉,我今天不該來的。」她沮喪地垂下頭,露出白皙的頸子,隨即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他上前一步,大手一伸,輕易抓住她的手臂。
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她嚇了一跳,濃厚的男性氣息隨著他的靠近籠罩住自己全身。
她仰起小臉,晶瑩的目光對上他的眼,黑眸沒有記憶中的溫暖如煦,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讓人猜不出情緒的高深莫測。
司馬嬡從來都不知道,向來平易近人、總是掛著一抹笑意的宇文耀,也會有像現在這樣,給人強烈壓迫感的時候。
「我送妳回去。」他淡淡地道,黑眸中有一絲藏得很深的情感。
啊?她眨眨眼,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勇敢,小腦袋連忙猛搖,雙手也配合著亂揮。
「不、不用了,不用麻煩,我自己會……」
醇厚的聲音打斷她的話,雖然不是很嚴厲,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堅持。
「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著,寬厚有力的雙手陡然握緊她的雙臂,隨即放開,往正乘隙準備逃走的宇文嫣走去。
雖然只是一下下,但無論是他的力道、溫度,還是氣息,都讓司馬嬡感到宇文耀似乎跟以前不同。
怔愣地看著高大魁梧、英姿煥發的背影,一抹奇異的熱度居然莫名染紅她的雙頰。
好奇怪喔!她蹙起眉,茫然地思索。
是因為太久沒見的關係嗎?以前在她感覺不具有任何意義的舉動,今兒個怎麼格外不同?
她對宇文耀的感覺一直是如父如兄,尊敬中帶點景仰,現在怎麼越看越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英挺威武、值得信賴和依靠的……男人?
噢!她捧著熱燙的雙頰,為自己這樣不尊敬的想法感到羞恥,將目光從他吸引人的背影移開,努力吸了好幾口氣,讓冰涼的空氣鎮定自己紊亂的思緒。
一定是兩人太久沒有見面的關係,所以她的整個感覺都錯亂了。
仔細算算,她跟宇文耀有……二年、三年……足足有四年沒見面了!
這麼一想,她才猛然注意到,宇文耀的輪廓以往在她腦海中總是不甚具體的「好看」兩個字而已;對年紀差他一大截的她來說,那張臉是充滿距離,有點模糊不清的。
但是兩人剛剛也只不過是匆促對看一眼,她發現他的臉居然異常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腦海中。
以往只是呈現小麥色的肌膚因為長年曝曬陽光的關係,變得比較黝黑,挺拔的身材則大概是因為不斷與敵人打仗的緣故,除了變得格外強健壯碩之外,還給人一種蓄滿力量、猛鷙迅捷的剽悍感。
還有那張臉,以前單純的好看如今化成具體的、刀鑿般的英俊,還多了魅力十足的陽剛味,而那張薄而性感的唇,看起來就好像……
啊啊啊──她她她、她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青蔥十指在眼前亂揮,她粉臉一紅,紅到連耳根子都發燙,尷尬地想直接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一定是這陣子悶在家裡太久,所以把腦子給悶壞了,一定是。
找到這個還算可以的理由,腦袋裡紛亂的思緒總算稍微塵埃落定。
不行,她她她、她還是趕緊離開好了。
低著頭,她幾乎是用逃的逃離現場。
*** *** ***
另外一方面,宇文嫣正面臨被大義滅親的命運。
「這是怎麼回事?」宇文耀輕柔地出聲問,高大的身軀對貼著牆壁、宛如壁虎般緩慢往家門口前進的宇文嫣造成威脅。
世上大概只有宇文嫣最清楚,當宇文耀用這種輕聲細語的優雅聲調說話時,正意味他的怒氣已瀕臨爆發邊緣,這種聲調代表的其實是一種最致命的危險。
嗚嗚,她真的是很倒楣,別人家的哥哥出征前的話別不外乎是「保重身體」、「自己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會平安回來之類的話」,而她這個老哥的話別卻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