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你提醒。宋捕頭,你傷了這孩子的臉,我很不開心。所以要你的頭來抵,公平吧?」
宋青天臉色慘白,想搖頭卻動彈不得,只得以眼神及表情傳遞他的恐懼。駱昔浪也許不是什麼妖魔,但絕對是武學根基深不可測的可怕人物,此刻他終於真切地體驗出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駱昔浪神情冰冷,沒有一絲饒過宋青天的意思,而宋青天也因為額上的力道逐漸增大而痛苦不已,眾人見狀都發出驚呼,但誰也沒有膽子上前干涉。
結果竟然是上官蔻心求的情,她見宋青天翻白眼,一副快斷氣的模樣,急忙上前道:
「夠了,公子,再不放手要出人命了。」她扯著駱昔浪的衣服。
「我是殺人妖魔,又怎麼會在乎這區區一條人命?」駱昔浪仍未鬆手,神情也一樣冰冷。
「不要啊!公子!」上官蔻心焦急地嚷。
「我一定要陷斷他的頭。」
上官蔻心抱住駱昔浪的腰。
「別這樣,公子,快放開他,你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我知道你絕對不是的!」
駱昔浪轉頭看著緊貼在他背後的上官蔻心,半晌之後不情願地鬆開了手。宋青天軟綿綿地跌坐在地,因空氣重新灌入肺部而欣喜,撿回一條命的感覺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駱昔浪看著宋青天,他在鎮民的扶持下已經站了起來,只是臉色仍然鐵青,手撫著喉部劇烈咳嗽著。
「頭就暫且寄放在你脖子上,哪天心情不好我會再來取。」
宋青天知道自己終於逃過死劫,幾乎因虛脫再次倒地。
「用不著高興得太早,宋捕頭,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如果辦不好,我馬上就會心情不好,回來取你的人頭。」
宋青天咳了幾聲,以沙啞的聲音問:
「什麼事?」
「不難,只不過要你找兩個人。」
「什麼樣的人?」
「一對兄弟。」
「姓名呢?」
「不知道。」
「那——住在何處?」
「不清楚。」
「那麼——長相如何?有無什麼特徵?」
駱昔浪不耐地看向宋青天。
「你問太多了吧?我是說過這件事不難,但也沒有這麼簡單。」
「放我下來吧!公子,疼的是我的臉,又不是腳。」上官蔻心趴在駱昔浪背後,忍不住又一次對他說,然而駱昔浪依舊無動於衷,只是背著她繼續朝客棧走。
上官蔻心將臉貼上他寬闊的背,嘴角漾出淺而甜的笑,她其實愛透了和他這麼靠近,根本就不想下來自個兒走。
就這麼走著,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直到上官蔻心忍不住又開口:
「公子,你覺得宋捕頭能替我們找到大娘的兒子嗎?」
駱昔浪沒有回答。
「如果找不到,你當真會要宋捕頭的命嗎?」她又問。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
上官蔻心納悶,盯著他的背看了好一會兒,幽幽道:
「公子還在生我的氣吧?因為你討厭女孩子,而我偏偏就是女孩子。」
駱昔浪停了一下,又背著她繼續前行,上官蔻心則理所當然地將他的不語視為承認。
「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嗎?公子為什麼不喜歡呢?」她不解地喃喃說著,語氣裡透著難過。「如果公子真這麼討厭我,那蔻心當男孩子好了,永遠都不換回女裝,公子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又是好半晌的寂靜,然後駱昔浪終於說話了。
「我沒有生氣。」
「是嗎?」上官蔻心才不相信。「但是公子一知道我是女孩子就摔上門出去了,而且從剛才到現在都不肯跟我說話。」
「知道你是女孩子時我的確很生氣。」
「對不起!」上官蔻心沮喪地說。還是別做女孩子了,她想,就算打扮得再漂亮,公子也不會喜歡啊!
「我不該生氣嗎?你們居然敢騙我,而且一騙就是十幾年。」
「大娘怕我被扔到外頭喂狼嘛!她不瞭解你,她以為你是殘酷無情的大惡人。」
「我不是嗎?」駱昔浪譏諷地扯高了嘴角。
「你當然不是!」上官蔻心斬釘截鐵告訴他,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以略帶緊張的聲音問:「公子,現在呢?你已經原諒我,不再生氣了吧?」
遲疑了會,駱昔浪回答:
「聽過你那番話,已經不氣了。」
「啊?」上官蔻心從他背上抬起頭,詫異地問:「我說了什麼了不起的話嗎?」
她在眾人面前毫不退縮為他說話,這是這輩子第一次有人這麼對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聽見那番話時心裡複雜難解的感受,但很清楚氣憤絕不是其中之一。
自己都理不清的感受,駱昔浪自然不會說出口,是以對於上官蔻心的問題,他只輕描淡寫說了聲:
「罷了。」
上官蔻心盯著他的後腦,半晌後聳聳肩。罷了就罷了,反正公子已經不生她的氣,她說了什麼也不是那麼重要了,不過——究竟是哪句話這麼神奇,居然能輕易平息公子的怒氣?她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摸不著頭緒,然後地又想起一件事,興奮地在駱昔浪背後動了動。
「公子,既然你不生氣了。那麼我能換穿女裝嗎?」她怯怯地問。「大娘常說我若扮回女孩子一定很漂亮,我——我想讓公子瞧瞧。」
駱昔浪的腳步又停了停,接著上官蔻心隱約聽見他略帶沙啞的聲音:
「你就算是男孩子也一樣漂亮。」
上官蔻心覺得整個臉都好燙。
「真的嗎?」她貼著他的背問。
「嗯。」
「跟街上那些姑娘比起來呢?」
「你漂亮。」
真的嗎?公子真的認為她比那些姑娘好看?上官蔻心既開心又害羞,伸出手摸了摸臉頰,卻因為刺痛而皺起了眉。
呀!她差點忘了臉上的傷,留下一道疤的話,哪裡還漂亮得起來?公子剛剛才誇她好看的啊!她恨死了那宋青天,這一劍哪兒不畫卻偏要畫在她臉上。
駱昔浪對她突如其來的沉默感覺奇怪,開口問:
「怎麼了?」
「啊——沒什麼,沒什麼!」她摸著長長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但臉頰也不再光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