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因為我是被古家收養的,所以……」白朗邊拍打許美燕蒼白的臉頰,邊解釋,「你一定嚇壞了吧!真抱歉,我不曉得叔棗他會提前回來。」
「鬼!」幽幽醒來的許美燕,一看見身邊的俊男,立即投入他懷裡。「白朗,好可怕喲!我剛剛看到鬼了!」
「那不是鬼!」因擔心她的音量會引來屋主的不悅,曾子姣低聲提醒,「是白朗的叔叔回來了!」
「叔叔?」回想起那張臉,許美燕再次打顫,「你怎麼會有那種恐怖的鬼……怪叔叔!」
「你放心,敢在大白天出現的絕不是鬼。」面對四隻質詢的眼睛,白朗乾澀地說:「其實我叔叔很可憐的,因為臉上那片蛇皮似的胎記,從小就沒有朋友,加上家人引以為恥,才造就他今日孤癖的個性、和暴躁的脾氣。」
這個理由應該夠具說服力了吧?呼!他幾乎可以改行當編劇了!
「難怪舅媽不願我們來,原來她的僱主長得這麼恐怖。」許美燕終於明白她「高薪」的原因了。
曾子姣卻是打從心底產生強烈的同情心。可以想像古蟠龍每承受陌生人對他「驚為妖魔」的表情一回,他的自尊必定像被刀捅了似的受傷一回。
「不好意思,害你們虛驚一場。」白朗扳不開懷裡的女人,只得順勢扶起她。「我先送你們回去吧!打掃的事就算了,等秀蓉姐回來再……作打算。」
「對對對!」許美燕巴不得遠離那個比鐘樓怪人更可怕的男子,馬上附和:「今天太晚出門了。真要清掃的話,恐怕太陽下山前也做不完」而鼠她也懷疑自己有無勇氣走夜路回家?
「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惹你叔叔生那麼大的氣。」曾子姣站了起來,「請代我們轉答歉意。如果他不介意讓生手暫代的話,,我們保證明天會早點來上工。」
「姣姣!」她竟還敢來?
「別開玩笑了,我的擅作主張已經惹得他很不高興,『禁足』恐怕在所難免,哪敢再讓你們來打掃?」白朗甚至可以想像,待會被痛「電」一場的滋味。
「他這麼不講理呀?」許美燕更有理由不來了,「姣姣,我們還是別為難白朗了!」
「起碼我們也該解釋清楚,這並非全是白朗的錯。小燕子,你在這裡等—會兒,我上樓去跟古先生說一聲。」
因為不方便言明,兩人已有一面之緣乃拜沉秀蓉鬼祟行逕之賜,曾子姣當然要把握這個親自向恩人道謝的機會,也順便瞭解—下他的傷勢如何。「你還敢上樓?」許美燕緊抓住她的手,低聲警告,「你不怕那傢伙發起狠來,把你吞了?」天曉得那半臉蛇皮的男人,是否連舌頭也一併「異形化」了?
耶?瞧不出這荏弱的女子頗有膽識的。白朗心念突然一轉,如果拿她來當擋箭牌,或許古蟠龍會延緩對他的懲罰?
「叔叔住二樓倒廊的最後一間。」他為自己的孤注一擲而祈禱,「那麼我就……靜候你的佳音了。」
★★★
儘管放輕了腳步,曾子姣依然清楚地聽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應和著體內愈來愈快的脈膊頻律。六月末的太陽應是熱得足以曬痛人的,然而從兩旁窗欞流淌而入的金色薄光,卻絲毫不減這迴廊的陰暗濕潮,莫名的寒氣甚至逼得她陡起一陣哆嗦。
「古先生?」沒有回應,難不成他這麼早就睡了?曾子姣不死心地敲敲門,「我叫曾子姣,可以跟您談談嗎?」晉江文學城獨家製作
「你還沒滾?」冷冽得彷彿不是人類的聲音,惱怒地傳出。
「我會『滾』的。」她沿用他的動詞,「但至少得在向您鄭重致謝、以及道歉之後。如果您不介意我進去的話……」她不過想以行動證明,並非所有人都對他「退避三舍」的。
沉默的氣氛停留了近一分鐘,厚重的門才嘎然開出僅容一人的細縫,曾子姣便跨進去。屢內稀微的光源,來自桌上那盞顫巍巍的油燈,但已足夠看清一切的擺設。
顯然主人非常偏好古式傢俱。寢具,是掛有精細繡工紗帳的床;桌椅,是刻著龍鳳兼鑲翠玉的上好木雕。烏木的矮櫃連著擦得發亮的銅鏡,連窗簾都是錦鍛質料的,而牆上幾幅春梅吐蕊、夏荷送爽的水墨,更將這臥房襯托得古意盎然。
「你的膽子不小,居然還敢進來?」叩一聲,厚門合上了,「你不怕我?」
「說不怕,那是騙人的。」曾子姣還以為,門會自動關上是因為風。循著幽暗中的炯然目光望去,她知道床上的主人正隔著紗帳打量自己。「那天晚上若非你的大力相救,也許我現在『怕』的,就不只你一個男人了。」
「你很會說話。」既不虛偽,又不至於實際到戳痛別人的傷處。
「你的傷……要緊嗎?」白朗曾說他叔叔回老家
「養病」,的確!這類自我封閉性強的人,大概也只會躲起來獨自療傷。想到此,她的心不由得痛揪一下。「需不需要我的幫忙?」
「你也很愛多管閒事。」他的聲音似乎不再那麼生氣,卻依然驕傲。「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只請你和你的朋友馬上離開我家,永遠別跟白朗來往!」
呼!好個脾氣「阿裂」的男人,連侄子的自由也限制得死死的?
「古先生,您不覺得以白朗的年紀,非常需要友誼嗎?」她甚至看得出來,小燕子已為他動了情愫,站在好友的立場。她當然是好事幫到底羅!
「你在指責我?」古蟠龍倏地向她迫近,想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曾子姣未料他如風似的襲來,本能地往背後的冷壁癱靠,古蟠龍隨即以雙臂抵牆,堵死她兩旁的去路。這麼近的距離看他,他半邊正常的臉龐實在俊美得懾人,而另一側的胎記卻又「立體」得可怖,她竟分不清怦然的心跳,是緣於畏懼或者……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