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夢停下手邊的工作,懊惱地想著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沒想到他會來找她,更沒有考慮過要再回戚氏。回戚氏做什麼?她只要一想起周美竇那雙鄙夷的眼睛就駭怕,更不用說要回去面對那一張張不友善的臉孔了。而且她是來度假散心的,南部的一切都很合她意,她又有什麼理由昨天來、今天就打道回府?
思索良久,巧夢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百依百順!於是,她不再收拾東西,開始在心裡反覆斟酌該如何與她那個表哥講理。
是啊!她得說服他自己回台北,而這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
床是這個租來的小房問中唯一能坐的地方,此刻卻被戚少軍高大的身軀給佔據了。巧夢心不在馬地在床緣坐下,皴著眉頭專心想著不跟他一起回台北的說詞。她絞盡腦汁,時而苦著張臉歎息不已,時而又露出帶著希望的笑容,猛一看還真像個精神異常者。
就這麼浪費了一個小時,巧夢發覺這樣根本無濟於事。一個人在這兒假想著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及對話,不面對面與他把話說清楚的話還不是紙上談兵,一點用處也沒有!
有了這個體認之後,巧夢轉頭看著熟睡中的戚少軍,並且心一橫,伸手推推他。
「你醒一醒,表哥!」她輕聲喊他。「別再睡了,你趕著回台北就快點上路吧,我已經決定要度完假再回去。」
戚少軍將頭轉向另一邊,並未醒來,巧夢於是脆上了床,加重手勁,直推他的肩。
「起來了,表哥!你不能就這麼霸佔著我的床啊!」
戚少軍終於有了動作——他的頭又轉了回來,還睜開眼睛對她眨了眨。
「快起來,你該回台北去了。」巧夢趕緊說話,深怕他眼睛一閉,又睡著了。
戚少軍似醒非醒,看見巧夢的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反正這些日子以來,她動不動就出現在他的夢裡,用她的一顰一笑折磨他的靈魂,他早已習慣了。
不同的是,這個夢裡的巧夢會說話,她甚至提醒他該趕回台北了。好奇怪,夢居然會跟現實發生混淆,他自己都覺得糊塗起來。
直到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搖晃,才領悟這一切並非夢境,眼前那張臉是真的,她正試圖搖醒他。
原來他睡著了!這幾天一連串的不順利以及連夜驅車南下,明顯是累壞了他。天!他真的不想起來,能閉上眼睛再沈入夢鄉是他此時最渴望的。
「表哥,少軍表哥,你別又閉上眼睛,你不能就這樣睡在這裡啊!喂!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
他聽見了,只是不想開口、不想動。
巧夢既著急又懊惱,索性整個人爬上床去,並且不怎麼有耐性地拍打戚少軍的臉頰。
「求求你,少軍表哥,別再睡了,我還有事要做,你也得回台北去啊!」巧夢己加大聲音,但效果不佳,只好傾身在他耳朵旁喊:「起床了,表哥。」
這一回,戚少軍終於被驚醒。他陡地坐起,導致巧夢重心不穩的跌坐在他腿上,兩人皆睜大眼睛看著彼此,小房間裡除了厚重的喘息聲外,再無其它聲響。
巧夢可是試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因為對方一直盯著地看,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赤裸著身體呈現在他眼前一般「窘」。
「對不起,我——你睡著了,我想應該叫醒你,你還得趕回公司去不是嗎?」她吶吶道,並且移動身子試圖離開這張窄小的床。
忽然,戚少軍拉住她的手,以一種深沉得令她駭怕的眼神看著她。
「妳的東西收拾好了?」
「啊沒有。」她移開目光,搖搖頭。
「為什麼?」戚少軍看看表,皺著眉,瞭解到時間已比他預期的晚。
「我——我還是想在這裡多待幾天,所以……」
「不行。」戚少軍斷然截話。「妳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去,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
「我沒有急著回去的理由嘛!你又何必硬要拉著我一塊走?」巧夢對他喊;抬起頭望進那雙眼睛又驀然一驚,立刻又低頭盯住自己的膝蓋。她的手還被他拉著呢!這個樣子叫她怎麼和他談?
「妳不能一個人待在這裡,我不放心。」
「不放心?」巧夢喊。「你以為你在美國這麼多年我是怎麼過的?難不成每個人都會照顧自己,就我不會?你說這種話根本就擺明了是藐視我。」
她的這番話令戚少軍一時之間無法反駁。在美國這幾年,他可以說幾乎不曾想起過她,更不用說關心了。但現在他回國了,不僅重新認識了她,還和她分享過一個親暱的吻;她在他心裡的份量已經不同於以往,關懷與擔心早已自然產生,而這些他都不知該如何告訴她。
「我並不是認為妳不會照顧自己,不過妳還是要跟我一起回台北。」他坐了起來,卻不肯放開她的手。「去整理妳的行李,別再跟我提要留下來的事了。」
「你——你太跋扈了。」巧夢想抽離他的手,卻是白費力氣,不由升起一股怒意。「我已經不是戚氏的員工,這裡也不是你的地盤,有什麼道理要我忍受這些?喂!你放開我的手好不好?從一開始你就拉著我不放,這個姿勢壓得我腳好麻。」
戚少軍還是沒有鬆開手,為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她在生氣,而且還臉紅脖子粗的,這模樣卻依然吸引著他,他根本就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你還不放開?」對他的反應,巧夢甚感驚愕,不僅使盡全力試圖掙脫他的箝制,並開始用自由的那隻手槌打他。「我打你、打你,看你還敢不敢抓著我,敢不敢命令我做東做西……」
「巧夢——」
「你放開我,放開我啦!想這樣拉著我回台北嗎?我就是不回去!我不回去!你聽見了沒有?」
「別再鬧了,巧夢,妳這樣會受傷的。」戚少軍一方面要抓住她胡亂揮打的手,一方面又怕一使力會傷了她;就這麼拉拉扯扯的,不過幾分鐘,兩個人都汗流浹背了。「好,我放開妳好不好?妳靜下來,不要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