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他離婚後,她有多久不曾笑過了?
這個問題閃過心頭,宜靜輕咬著粉唇,想了又想,卻還是想不出答案。
熊鎮東等了半晌,等到捧便當的雙手,都開始發酸了。最後,他只能收回便當,用手抓了抓腦袋,自嘲的一笑。
「呃,看起來不怎麼好吃,對吧?」
宜靜沒有回答,倒是她後頭突然冒出來的江震,給了很毒辣,卻也很誠實的評論。
「那不是給人吃的東西。」他冷冷的說道,拿著手中的牛皮紙袋,朝她揮了揮。「有案子了。」
看出江震神色有異,她立刻把紛雜的思緒,全數拋到腦後,收拾心情,慎重的接過牛皮紙袋。
「什麼案子?」
「分屍案。」江震回答。「今早發現的屍體,鑒識科完成鑒定後,剛把資料送過來。」
分屍。
她對這類的案件,最是敏感,也最是厭惡,但卻從未失職,總能順利偵破。但是,不知怎麼的,這回接過紙袋的瞬問,她竟覺得一陣寒意,湧上心頭。她有不祥的預感。
「照片都在裡頭?」
江震點頭。
她打開牛皮紙袋,取出裡頭,厚厚的一整疊照片。全世界的鑒識方式,如出一轍,先從環境下手,鑒識照片的最上頭,永遠是四周的環境照。
下一張,是染血的泥地。再下一張,是殘破的衣裳。再下下一張,是沾血的高跟鞋。
剩下的,全都是屍體的照片。那是一具被兇手「處理」過的屍體。
她瞪著手中的照片,無法轉移視線。驀地,那陣寒意變得尖銳,徐徐的、持續的,吹拂著她的頸後。
她震驚得鬆了手,照片散落。
一張。
一張。
一張。
一張。
一張。
細膩的手法。恍若儀式般的「處理」過程。
一張又一張的細部照片,散落在她的腳邊,最後出現的,則是屍體的全貌。那是一具,十六項鑒定特徵全被破壞殆盡的屍體。
這樣的手法、這樣的方式,全是當日的翻版。她震驚得臉色發白,連指尖也冰冷,整個人再也站不住。
「宜靜!」熊鎮東手腳快,搶在她倒地前,就抱住她。「妳怎麼了?」他抱著她,急促的問道。
她答不出來,連呼吸都困難,雙眼仍注視著最後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屍體,沒有臉。
那個黑影終於從回憶裡,夢魘裡,探出那只冰涼的手,再度朝著她,不懷好意的、別有所圖的探伸過來……
宜靜昏了過去。
第八章
血海。
無邊無際。
她站在中央,被黏稠的、冰冷的、腥紅的血包圍。
血波之上,漂浮著、流動著無數的照片。沾血的磚牆、一隻白色球鞋、兩桶汽油、染血的泥地、殘破的衣裳、染血的高跟鞋、被「處理」過後,十六項鑒定特徵全被破壞殆盡的屍體。
一張又一張、一張又一張,一張又一張,慘不忍睹的畫面,讓她無法再看,慌亂的在血海中艱難的踏出腳步。
驀地,她的身子陡然下滑,跌進血海中。
血海,無底。
血海吞噬了她,黏稠的、冰冷的,腥紅的血裡,有一隻無形的手,拉住她的腳踝,不論她如何驚叫掙扎,就是不肯鬆開,執意拉著她,往下、往下,往下、往下……
她張開嘴,在腥紅的世界裡,發出尖叫,卻叫不出聲。
不、不要!她不能呼吸了、她要被吞沒了,那個黑影緊緊的捉住她,讓她無處可逃--
突然,一雙大手抓住她,將她拉出血海。
血、照片、無形的手,瞬間消失無蹤。
她臉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劇烈顫抖著,從血海中、噩夢中,被拉扯回現實。一張熊似的大臉,霸佔她的視線,正擔憂的望著她。
「宜靜!」熊鎮東的雙手,擱在她的肩上,寬厚而溫暖。「妳在作噩夢。只是噩夢,沒事了。」他說道,黑眸裡滿是擔心。
粗啞的嗓音,滲入她的意識。她像是被抽了骨頭,癱軟在他懷裡,因為恐懼而喘息,冰冷的身軀,本能的偎緊他,汲取那股熱源。
「沒事了、沒事了。」寬厚的大手,笨拙的摸著她的背,不斷安慰她。
宜靜雖然清醒了,身軀卻仍在顫抖。她的感官,因為可怕的噩夢,反而更敏銳。
這裡不是飛鷹總部,而是她獨居了三個多月的公寓。天黑了,窗外有燈影,而屋內只亮著幾盞燈,她在自己的床上,而熊鎮東則坐在床沿。
她昏迷了多久?
她是怎麼回到家裡的?
他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些問題,都變得無關緊要。她只慶幸,此時此刻,熊鎮東就在她的身邊。
一如往昔,他總能適時的出現。將她拉出噩夢的,是他;為她驅逐寒意的,也是他。只有他的炙熱,才能驅逐那些黑暗,讓她遺忘噩夢。
恐懼催逼出,最原始的需求。
求生的本能,接管了一切,讓她迫切的渴望,亟需用最直接的方式,汲取他源源不絕的生命力。
她衝動坐起身子,伸出雙手,按住熊鎮東的胸膛,將他推倒在床上。
「宜靜?」他滿臉錯愕,半撐起偉岸的身軀。
她沒有回答,雙手捧住那張大臉,水嫩冰涼的唇,主動吻住他,熱烈得彷彿需要這個吻,才足以維生。
當她退開,紅唇微腫、雙目迷濛的俯視他時,他幾乎要呻吟出聲。
這是天大的誘惑!
他多想推倒她,狂野激烈的愛她。但是--該死!他是禽獸嗎?他在心裡咒罵,提醒自己,她白天時才昏倒,剛剛又被噩夢嚇得半死,他不能因為,她吻了他,就滿腦子只想著那檔子事……
宜靜坐到他腰間。
大嘴裡,吐出貨真價實的呻吟。
顫抖的小手,扯出他的衣服,笨拙卻快速的脫下,扔到床下。熊鎮東的腦子,因為狂猛的慾望,被燒得即將短路。
「宜靜,等一下,妳--」粉嫩的紅唇,落到他赤裸結實的胸膛上,低沉的嗓音,立刻轉化為粗嗄的呻吟。
對她的體恤,以及他腦子裡那些少得可憐的理智,瞬間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