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再次失望。
「狩之,你說句話好不好?」她直接要求。「要不然就吃點東西吧,我昨天來時你也維持和現在同樣的姿勢,你是不是一直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我帶來的東西你也沒吃?」
他的沉默不語讓她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你這樣折磨自己,於寒就會醒過來嗎?」她搖搖頭。「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氣色有多難看?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睡,你以為自己還能撐多久?你覺得你這個樣子有辦法照顧於寒嗎?」
他始終不發一語的模樣逐漸惹火了曲蒨。
「奎狩之!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跟你說話?」她難得大聲的朝他怒吼,但是結果依舊。
曲蒨只好轉身面對病床上的於寒。「於寒,我知道妳一定聽得見我說話。」
她看著五天下來已經瘦了一圈的於寒,好言相勸,「我所認識的於寒並不是一個膽小鬼,而是一個有熱情、有勇氣的人。妳或許有些倔強、有些好強,但是絕對明事理、辨事非。」
「妳誤會狩之,也誤會雪顏了,他們倆不是妳想的那種關係,妳不能因為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誤會,就把自己封閉起來逃避這一切。」她拍拍她的手背,「妳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病床上的於寒一點反應都沒有。
「於寒,妳還有爸媽,記得嗎?」她換另外一種方式呼喚她的反應。「妳還說過要當我和小妤肚子裡孩子的乾媽,記得嗎?妳說等妳懷孕,等我們的孩子都長大了之後,說不定還能結為親家,親上加親,記得嗎?妳說等小孩有了自己的家庭後,我們大家可以一起結伴出國旅遊,做一群快樂的銀髮族,記得嗎?」她說著忍不住傷感的落下淚來。「於寒,我們還有許許多多計畫要一起實現,記得嗎?所以,妳快醒過來好嗎?」
於寒仍是毫無動靜,甚至連睫毛都沒動一下。
「妳還是不願意醒過來嗎?」曲蒨拭去臉上的淚水,覺得好累也好無力。「算了,隨便你們吧!妳要醒不醒隨便妳。」她看向奎狩之,「你要吃不吃也隨便你。從明天開始,我不會再過來了,反正來了也沒人理我,食物拿來了也沒人吃,不如拿去餵狗,狗兒還會對我搖搖尾巴。」
她自嘲的說完後,連道別的話也沒說便轉身離開。
門開了又關,病房內又再度陷入之前的幽然沉靜,病床上的於寒依然昏迷不醒,病床邊的奎狩之依舊消極而絕望的進行他的慢性自殺。
窗外陽光燦爛,窗內卻淒涼絕望。
*** *** ***
剛開始的時候,是完全平靜無聲的,感覺很舒服,沒有任何壓力,好像可以永遠徜徉在這種氛圍下也不會覺得膩。
然後慢慢的,就像是有人在敲她的玻璃屋般,叩叩、叩叩的聲響,讓她聽得見聲音卻找不到人影,她開始焦躁不安了起來。
是誰在發出聲響?是誰在干擾她?而她……又是誰呢?
她開始思考,想找出答案,然後逐漸想起她是誰。
於寒,她的名字;奎狩之,他的名字,她很愛他,而他呢?他愛的究竟是她,還是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
對了,她想起來了,他跟她說了對不起,很顯然的,他愛的人不是她。
濃烈的悲哀排山倒海向她襲來,瞬間將她擊倒,她的心被打得粉碎,灰飛煙滅。
是誰在發出聲響,她已不在乎。
是誰在干擾她,她已不想知道。
至於她是誰,她寧願不要想起,不要知道!
放棄了一切,玻璃屋外的聲音卻逐漸清明起來。曲蒨、劉妤、小剛、姜克、蕭茲,還有她們的新房客於晞、於曉,和一個似乎聽過的嗓音……
那個女人!她怎麼還有臉出現?
週遭的聲音斷斷續續、忽遠忽近的讓她聽不真切。
他們到底在對她說什麼?為什麼不讓她就這樣安安靜靜死去呢?而他呢?為什麼沒聽見他的聲音?
發現自己竟然對他還有期待,她震驚得無以復加,瞬間掉入更深的哀傷絕望裡,同時阻隔了一切來自外界的聲音。
她的世界再度寂靜無聲,只有心痛伴隨她陷入黑暗。
*** *** ***
不知何時開始,聲音再度進入了她的世界,而且很明顯的比上一次清明許多。
她可以清楚的聽見護士換藥時,手推車在走廊滑動的聲音,聽見走廊上旁人交談的聲音,聽見床頭護理站廣播的聲音,也可以聽見隔壁開門、關門的聲音,但是在她四周卻是寂靜無聲的。
她一個人在病房裡,沒有人陪她嗎?
蒨姊呢?
小妤呢?
她們都在忙嗎?
那──
他呢?
雖然不斷叫自己不要再想他,但是她的思緒總是不聽使喚,動不動就向他靠攏,讓她覺得自己可悲、可歎又可笑。
四周始終沉靜無聲,讓她覺得好孤單、好寂寞。她不懂,既然錯不在她,為什麼她得經歷這一切?
平靜的狀態似乎持續了一輩子這麼久,終於,她聽見敲門的聲音,不是隔壁的房門,而是更近的──
「狩之,我來了。於寒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是蒨姊的聲音,但是狩之?她在跟誰說話,難道說在這個空間裡,除了她之外還有──他。
這怎麼可能?她一直在聽,四周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他不可能一直在她身邊而她卻不知道,不可能的。
「雪顏認為這是她的錯,她要離開這裡了。」蒨姊的聲音再度響起,「其實這只是個誤會,是小孩認錯了人,你和雪顏都毋需自責……」
誤會?
認錯了人?
蒨姊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那一切真是一場誤會?怎麼可能,他的反應……他們的反應……那怎麼可能會是一場誤會呢?
「你這樣折磨自己,於寒就會醒過來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氣色有多難看?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睡,你以為自己還能撐多久?你覺得你這個樣子有辦法照顧於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