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聲地哭泣著走過庭院,走進經冬雪風霜後尚未復甦的花園,她的心如同枯敗的殘葉般毫無生氣。
就在她搖搖欲墜時,一雙顫抖的大手攙住了她。
含淚回眸,她的心弦再次顫慄。「茂叔——」
「小姐——」蒼老枯瘦的身軀在她的面前跪下了,兩行清淚從他混濁的雙目中湧出,浸濕了他的面龐。
淚眼相望,思緒難斷,雲霏跌坐在新草初發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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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天啟二年,勢如猛虎的後金在努爾哈赤的帶領下攻佔瀋陽、遼陽等七十餘城後,明朝山海關外的領土幾乎全部失陷。
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舉朝震動。為了保住山海關,穩住邊防,朝廷任命自請戍邊的袁崇煥為督師鎮守遼東。
袁崇煥上任後選擇寧遠為抗擊後金的據點,修城築牆,徵兵訓練,並於次年將年邁的母親和妻女接到遼東,以示自己與城池共存亡的決心。
袁崇煥本是進士出身的將軍,夫人也出自書香世家,故府內充滿了書卷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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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袁府,群花綻放,馥郁芳香。
「虎子哥哥!簪子不見了!」
寧靜的晌午,內院突然響起了袁家小姐袁妍菲帶著哭腔的喊聲。九歲的她,長得一副人見人愛的好模樣,可惜此刻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噙滿了淚。
「虎子哥哥……」她站在空蕩蕩的庭院中,著急地呼喊著她最信任也最喜歡的虎子哥哥,因為她心愛的碧玉珍珠簪子不見了。
那是虎子哥哥送給她的禮物,可她卻把它弄丟了,這怎麼能不叫她著急呢?
虎子原是爹爹從老家帶出來的一個孤兒,後來成了他的馬僮,再後來因為勇猛機敏而成為爹爹的貼身衛士。
爹娘見她總黏著虎子,而虎子也跟她很親近,便在她五歲、虎子十五歲時為他們舉行了文定儀式,說好等她滿十五時就讓他們成親。
從小她就知道虎子哥哥是最能幹的人,天底下沒有事能難得倒他。而且虎子哥哥最疼她,無論她有什麼需要或不適,只要虎子哥哥在,他都會滿足她,陪她,逗她開心……總之,虎子哥哥是她的一切。
可是現在,她卻找不到虎子哥哥了。
「小姐,你在找虎子嗎?」一個在花園裡拾掇花草的瘦小男子關切地問。
「是,茂叔可有看到虎子哥哥?」袁家小姐急切地問。
茂叔曾是爹爹的書僮,追隨他多年,後來成了袁府花匠,將袁府偌大的花園打理得美輪美奐,遠近聞名,而且他精通醫術,不起眼的花花草草到了他手裡都會變成治病救人的良藥。
虎子初入袁府時就與他住在一起,還跟他學了不少東西。
老花匠微笑著逗她。「菲兒小姐和虎子都已經長大了,怎麼還能像小時候那樣整天黏在一起玩耍呢?」
「為什麼長大了不可以在一起玩耍?」妍菲不高興地問。
「因為長大了就要做大人做的事情了,就像現在,虎子做了督師的帳前侍衛,每天得接受訓練、守城護主;小姐呢,每天要作詩填詞,習文繪畫,學做女紅。」
「不管,我就是要找虎子哥哥,他會幫我找簪子……」
茂叔的話讓妍菲心裡好難受,最近她已經感覺虎子哥哥不再像以前那樣總陪在她身邊了,他大多數時間都跟著爹爹在軍營或是前院裡忙。
難道人長大了就會變得生疏嗎?
不,她不要跟虎子哥哥生疏!
就在她的眼淚不斷落下時,那支碧玉珍珠簪子垂在她的眼前。
她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個身著戎裝,英氣勃發的俊美男子。此刻他正面帶笑容,手裡舉著那支她遺失的簪子看著她。
「虎子哥哥!」她破涕為笑,大聲歡叫著跳到來人身上。
茂叔看著這對從小在他眼皮下長大的孩子,搖頭微笑著離開了花園。
「虎子哥哥,你去了哪裡,我都找不到你?」她雙臂交叉摟著虎子的脖頸,雙腿勾在他腰上,將頭埋在他頸間,連聲追問。
「我不是替你找簪子去了嗎?」
虎子抱她坐在花園內的石凳上,憐惜地擦去她的淚,責怪道:「幹嘛要哭?這麼漂亮的眼睛哭得像泡在水裡的魚眼,好醜。」
菲兒趕緊擦擦眼睛,揚起臉對他綻開一個甜蜜的笑容。「這樣不醜了吧?」
「小傻瓜。」虎子親匿地罵著,將她抱緊。「菲兒不醜,一點都不醜,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
「虎子哥哥也是天下最漂亮的男子。」
「傻丫頭,男人可不喜歡人家說他漂亮。」虎子用指頭在她額頭點了一下。
菲兒馬上予以還擊。兩人像兒時一樣打鬧,最後虎子將她壓進懷裡才停止。
依偎在她熟悉的懷抱裡,菲兒好開心。
「你怎麼知道我的簪子不見了?」把玩著失而復得的簪子,菲兒問。
「你叫那麼大聲,恐怕滿城的人都聽到了,我怎麼能不知道?」
「簪子是你給的,我不能把它弄丟。」
虎子接過簪子,小心地替她插在頭髮上,說:「以後如果簪子又不見了,記得別著急,我會再送新的、更漂亮的給你。」
「虎子哥哥真好!」菲兒習慣地將頭靠在他的肩窩,拉扯著他鎧甲上的銅扣,笑問:「虎子哥哥會永遠對菲兒這麼好嗎?」
虎子輕輕晃著她,保證道:「會,我當然會永遠對菲兒好!」
「只對菲兒一個女孩好?」
「沒錯,虎子只對菲兒一個女孩好!」
「菲兒也只對虎子哥哥一個男孩好!」
清風拂過寧靜的花園,將他們稚嫩的誓言送入藍天,融進了飄飛的雲彩。
此後數年,隨著年紀愈長,他們褪去了稚氣,沉澱著感情,對彼此的愛更如同永不枯萎的常青樹,愈加鬱鬱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