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不想與女人動手,他早將那些妄想攀上枝頭當鳳凰的吱喳麻雀們,給扔上屋頂晾成肉乾。看在娘親分上,他就不與這些盲從的下人們計較太多。
他對女人不是沒興趣,只是一有人在後頭催,他就只覺生厭,提不起勁了。
『我擔心你呀!我就這麼個獨子,萬一、萬一你有個什麼差錯,你要我如何向你死去的爹交代?蘭郡王府就靠你單傳,不留血脈怎麼成?』
蘭棨陽英挺逼人的容貌上,不免浮現萬分無奈。『我不出差錯不就得了?我鎮守邊疆三年,不是好好的回來,而且還受封為正二品安西大將軍?』
封官不是因為家世,而是因為他的功績,總算受到眾人認定。
『還說呢!』一提起這事,德勝公主不免就有一肚子氣。
『在邊疆三年,你做了什麼?人家孟將軍帶著小妾和兒子回來,你呢?就只收了一群粗魯漢子當部下,讓娘被人指指點點,說生了個有斷袖之癖的兒子。』
說到底,德勝長公主不過是希望兒子能做些讓她出去誇嘴的事,畢竟這是她唯一的樂趣;可兒子倔強不聽,硬是不肯答應,使她在姊妹間極沒面子。
『娘,孩兒是去打仗,不是去犁田,犯不著四處播種。』蘭棨陽雖然出身皇親貴戚,卻不曾有半分自大,他明白自己行事該有分寸,不能讓人家說閒話。
可娘親……與他考量的方向似乎差遠了些啊。
『不開是不是?』德勝公主聽見兒子的譏諷,眉一挑,這脾氣也上來了。
『來呀!給我攻堅!拿下中府!哪個姑娘能擒服蘭郡王的,我保她在蘭家一生富貴──』
蘭棨陽退開門口,頭也不回同時手一揮,讓待命多時的武裝家丁衝上前。
『來人,給我擋下,誰要擋不住攻擊讓中府失守,就等著發配邊疆牧牛養馬,一輩子別想回來!』
男人與女人的戰爭,再次開打。
回到房裡,蘭郡王拿出特製的棉花塊堵住耳朵,任憑外頭如何廝殺喧鬧,都阻擋不了他想好好睡上一覺的決心。
反正近來無事,他乾脆離家出走吧,出蘭府後,啥事都沒了,他再也不用為了無聊事煩心。
蘭棨陽瀟灑入夢前,唇邊不免浮現安心一笑。
還好他從不隨便讓人瞧見他的俊美笑容,否則他中府定會立刻讓癡迷他的姑娘家發狂踏平。
『繡女?是繡娘嗎?如果進宮去當繡娘,掙得的銅板會比較多嗎?』李婕一面用手加速轉著紡輪,低頭撥弄著手上的飛梭,一面頭也不回地隨口應答。
『若能讓娘親吃飽睡暖些,那沒關係,娘就去跟縣老爺說,婕兒願意進宮當繡女。婕兒雖然做事慢了些,可針線活倒也還行。縣老爺真有眼光……』
『什麼繡娘不繡娘,你這糊塗丫頭給我聽明白,我說的是秀女!』
李三娘瞪大眼睛,緊張兮兮地自狹小廂房門口忽地衝至女兒身邊,不客氣地揪起她耳朵:
『秀女,就是皇帝老子的候補小妾!看臉蛋看家世就是不看腦袋選出來的!』李三娘雖然大字不認得幾個,可小道消息蜚短流長可聽多了。
『呀,好疼,娘輕些呀……』李婕委屈萬分的停下工作,揉了揉發疼的耳朵。『聽明白了,就是要進宮嘛……可我記得,皇上不已七十好幾?』
李婕從來不笨,只是時常漫不經心,做事溫吞了些,但只要她肯用腦袋好好想想,甚至能看懂欽天監畫的天文地輿圖,只消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能默背。
她過目不忘的本事,曾令她死去的爹大歎她為何生為女子,無法為李家求取功名;不過,她雖過目不忘,可總要花很多時間才會猛然想起就是那麼回事。
她討厭費神的事,從來只想輕鬆過日子。
『就是就是,皇上都一腳踏進棺材裡了,還下令各地選出秀女送進宮,這是準備把人家姑娘當陪葬呀?』李三娘平日雖然貪財多嘴,可對女兒還算疼愛。
她不懂什麼君臣倫常,她只知道,她不想讓女兒斷送一切。
何況,就算將女兒送進宮,照女兒的遲鈍性子,沒讓人踢出宮來就是萬幸,萬一女兒惹了什麼大禍,豈不更慘,她後半輩子全指望女兒嫁個好夫婿養她呢。
『都怪你爹,身為前大學士之子,卻連半個官位也弄不上,只能在私塾教書混飯吃,留下個沒用的好家世,不值半毛錢,還讓縣老爺為此選上你當秀女。』
李三娘咬著繡帕,在房裡走來走去。『有沒有什麼好法子能保住你呢?』
昏黃燭火下,不停打轉的搖晃人影,看得李婕頭好暈。她慢條斯理的隨口說:『沒辦法呀,誰讓我還是閨女,如果早嫁人,縣老爺也不會選我了。』
『嫁人?對,在聖旨下達前,就說你已嫁人就成了!秀女不選已婚者!』
李三娘宛若當頭棒喝,猛然想起她遺忘已久的事。
『我記得,你爹臨終時,留下了個繡荷包,說是曾為你與遠房的姑表哥訂下親事──對了,說不定是成對的繡荷包,一人一隻作為婚約憑信!』
李三娘匆匆忙忙衝回自己房間,開始翻箱倒櫃,隨即又快步跑回來。這其間,李婕也只是不慌不忙的微笑喝茶捶捶肩,有點缺乏緊張感。
人生,過得悠哉就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這荷包弄得太髒,我都以為很不值錢,現在仔細一看,上頭繡的花,還挺氣派的。記得你爹因為三十年考不取功名,沒臉回家鄉,才帶著咱們母女在這兒定居下來……說起你表哥……過了這麼多年應該會是很有成就的人吧。』
其實,李三娘只模模糊糊記得,李婕她爹的家世背景,畢竟,她是因為收留了無家可歸的他,才會與他成婚的,在此之前,她可是完全不瞭解李婕的爹。
親戚什麼的,也都是李婕她爹十年前回家鄉探望一次,回來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