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都在這節骨眼兒上了,就叫你表哥負起責任娶你吧!既然是大學士之後,好歹也該人模人樣,有點家業了……』
『爹也是大學士之後呀,可感覺上沒什麼家業。以此類推是不對的。』李婕淡然評論道,像在說不相關的人。
『……你少說兩句,咱們快點收拾東西,趁夜去投靠你表哥吧。』
李三娘有時總不知哪個才是她女兒的真面目,她偶爾冒出過分犀利的言詞,到底是她真糊塗呢,還是假遲鈍?
李婕歪著頭想了想,許久才迸出這麼一句。『我不認識表哥欸……人家怎麼會收留我們?』
『這年頭,誰還管你認不認識?拿著繡荷包賴上他就對了!大學士之後,想必也挺注重名聲,若是不肯娶你,咱們就去告他──告他始亂終棄!』
『可我覺得……這麼急著成親,是不是太草率啦?有點兒有勇無謀哩……』
『父母說了就算數,我要你嫁你就嫁,不然你就不是我女兒!』
李婕輕輕瞥了娘親一眼,苦笑歎了口氣。只要娘親開心,她也會開心的,打小就是如此,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吧?
* * *
半個月後,南江縣城某處街坊上,多了對不太確定自己到了哪兒的母女。
『這房子看起來好氣派。』站定大街上,李婕仰著頭,迎著刺目陽光,她幾乎快要看不清楚匾額上頭寫了些什麼。她回過頭對著娘親綻出一笑。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這房子的格局像是極有身份的人哩。咱們的親戚有這等高貴的人嗎?』
母女倆日夜兼程趕路半個月,好不容易才來到記憶中,父親口述的那地點。
李三娘也有些迷糊,皺眉看著女兒,心裡不是十分有把握。『可你爹說,你姑表哥的房子,是這縣內最大的,這麼問人就找得著。』
『嗯,爺爺究竟叫什麼來著?』李婕慢條斯理的問。她一向沒費心記太多事,而從未謀面過的爺爺一家人,當然不是她該記著的。
『……李大學士。』沉默許久,李三娘只得承認她沒記住那文謅謅的人名。
『那遠房的姑表哥又叫什麼?』
『我怎麼知道……訂親的是你死去的爹,又不是我。』
這次輪到李婕不說話了。『看來……我們的線索只剩下我與表哥各持一個的繡荷包?』她雖仍面帶微笑,不過已覺得自己的小腦袋隱隱作疼。
沒想許多就踏上旅程確實是過於心急。
『嗯,現在也沒法子回家去找別的線索,咱們身上沒剩下多少盤纏,撐不到半路。』李三娘只能怪自己離家太倉促。『總之,娘說得沒錯啦。就是這兒。』
『看來,得想想辦法才行。』李婕揉了揉總是惺忪的睡眼,定下心神看了看四周。『繡荷包上頭那朵蘭花,跟這府邸上頭的紋飾十分雷同,不過──』
『婕兒,快讓路!』猛的,李三娘發現府邸的門突然打了開來,衝出一匹高大駿馬,筆直朝李婕狂奔過去。
一次只專心做一件事的李婕,難得她開始動腦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事。她還推論的挺開心的。
『不過仔細一瞧,可差遠了,所以,咱們應是找錯了。娘,您說對不──』
『小心!』馬上的騎士赫然驚覺前頭多了個什麼阻礙,就在要撞上那東西之前他連忙拉緊韁繩,掉轉馬頭,偏了方向。
坐在馬上,年輕男子回頭瞪那膽敢擋他離家的傢伙,可那一瞬間,他滿腔怒焰卻讓那如涼風般清爽的畫面給吹熄了。
那悠然白衣女子,一副清麗出塵的小巧臉蛋,無論任何人來看,不說她是天仙絕色,也會同意她算是絕代嬌容。
雖然身上衣裳極為儉樸,可半分不損她那能教天下女人欣羨妒嫉的姿色。
裝扮越是不起眼,越是襯托出她令人驚艷的美貌,白瓷玉肌晶瑩細緻,明眸彷彿盈滿水霧,粉嫩櫻唇引人遐思,令人不禁渴望猜想著,那身白衣下,會否擁有與那美貌相稱的玲瓏身段?尤其她朝他輕輕一笑的時候……
『唔!』一瞬間,蘭棨陽驚覺自己的失態。他竟對個女人,尤其是他討厭的那種美麗女人看傻了眼?
不過,當他與那女人視線對上的一瞬間,他發現她並不如其他人一般為他失神發狂撲上來的時候,生平首次,他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倒挺冷靜的嘛!而且在他們幾乎要相撞之時,別說閃躲,就連啼哭也沒有,不似尋常女人,嗯,夠理智,夠堅強。他心上浮現一抹不願承認的讚賞。
李婕只感到有一道強壓掠過。先前一刻,她猜想該是不會和那東西撞上,因此她根本連躲也懶得躲,只是有些納悶,是什麼東西與她間不容髮地擦身而過?
她悠然順著那猛暴風壓方向瞧去,那是一名年輕的威武騎士。
他青衣武服不怒而威,劍眉斜飛,星目有神,面容俊俏,身形英挺,腰間斜插雙劍一長一短,週身氣勢凜然。
如果不讓他那一臉怒氣衝天嚇退,而大膽仔細瞧他的話,就會發現,那是個極有魅力的男子。
不光是好看,那所謂的魅力,是由內而外,不須多加贅飾。無須言語,無須表情,存在本身就是價值。
儉樸衣裳讓他穿上,看來就像發了光,普通的斗笠讓他一戴,感覺就像珠玉打造般的貴重,舉手投足間,從容華貴的高雅氣質,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天下不受他魅力吸引的人,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死人,一種是還沒出生。
官拜二品的安西大將軍,常寧郡王蘭棨陽,就是這樣的絕世美男子。出眾的外貌,是麻煩,也是屏障,敵人常因他過分俊秀而掉以輕心,是不爭的事實。
好炫目。李婕根本沒來得及注意,眼前的他究竟有多耀眼時,便悄悄的把視線給往下移,將焦點放在那匹馬上。
這男子可能挺好看的,所以,她還是別多看的好。直覺告訴她,最好別靠他太近,以免招惹太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只是輕輕一笑,不曾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