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的長篇大論,聽得杜聰文目瞪口呆。
「我的意思是,請你溫柔地向杜太太解釋清楚誤會。」
「什麼誤會?」
「就是她以為我們有……不是單純朋友的關係。」
「你認為我是你的朋友嗎?」杜聰文提出一個讓湯晨星措手不及的問題。
湯晨星驚愕地抬頭看他一眼,倏地低下頭,不大自然地說:「大概是吧!」有股火熱自頸側竄上她的耳朵,她伸手掩住雙耳,瞟他一眼:「你看什麼看,還不進去?杜太太在等你。」
杜聰文走進屋裡時,臉上緩緩綻露笑容——他敢發誓,湯晨星剛才臉紅了!這樣的發現。令他心情輕鬆起來,彷彿兩人的關係又前進了一大步。
不過,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他關上門,在轉身面對母親的前一剎那——
「媽。我不喜歡你這樣干涉我的事。」杜聰文瞬間臉色沉了下來。
「大哥,媽是為你好,湯晨星只不過——」杜玉嫻因杜聰文嚴厲的注視。而心怯住口。
「我跟晨星的事,不需要你們插手。」
「聰文,你知道她是個孤兒,而父母又不詳……」杜太太提到湯晨星的口氣,好像她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她怎麼能當杜家的媳婦?她配不上你——」
「我就是喜歡她,她配得上任何她選擇的人。要是她肯答應,我馬上娶她!」杜聰文強調地說。
「聰文!你——」杜太太誇張地捧心,做出快喘不過氣的樣子。
「媽!」杜玉嫻驚叫著扶住她母親。「大哥,你怎麼這樣嚇媽?」
「找不是嚇唬人,你們誰要是再找晨星的麻煩,我就帶著她離開這個家。」杜聰文不耐煩地重申警告,冰冷的語氣代表他的決心。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以後,杜太太突然發出高亢的喊叫:「快打電話給你爸!玉嫻,叫你爸快回來一趟!」
※ ※ ※
「媽叫你回來的?」
「你媽就是這樣愛大驚小怪。」
杜永豐、杜聰文兩父子,各據書房一端。
「你有什麼意見?」杜聰文玩弄手中的筆,狀似輕鬆地問,
「你自己的事,由你自己決定,父母是管不了那麼多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他這個做老爸的有意見,總文也不會聽他的。仍舊我行我素——杜永豐內心自我解嘲。
杜聰文自他那一端射過來懷疑的眼光。「也許我會在台北待一陣子。」
「咦!多久?你不是在九月要參加維也納的音樂季?」
「我說的是那之後。我正在考慮接受她的大學的聘書,擔任一年的客座教授。」杜聰文毫無忌憚地顯露自己對湯晨星的用心。
「她知道嗎?」
「時間到了,我自己會跟她說。」
「你打算搬回家裡住,還是——」
「我一個人住習慣了。」
杜永豐開始動著腦筋,該怎麼讓晨星跟聰文繼續保持密切的來往?
※ ※ ※
「你為什麼不去?」
「我不想去。」湯晨星戴著杜聰支給的大草帽,穿著杜聰文強塞給她的大號長袖襯衫,蹲在花叢間松土。
「為什麼?」杜聰文煩躁地問。
他理所當然以為湯晨星會跟著大伙上台北去參加唐秋意的獨奏會。五天前,唐秋意回台北時,特別邀請了所有的人去聽她的獨奏會——不料,大家都預備好要上路了,他才發現湯晨星打算留在這裡看家,不跟他們去台北。
「我對音樂會沒興趣。」湯晨星隨便搪塞個理由。
她需要時間檢討她跟杜聰文之間的關係,連劉小倩都以為杜聰文喜歡她,難怪杜太太她們會誤會。她倒不覺得杜聰文跟她的關係有什麼改進,他只是成天盯著她,一會兒干涉她這個;一會兒又干涉她那個,她做什麼事都得經過他的允許。
當然,依她的個性,她是不可能乖乖聽話的,可是,杜聰文總是用蠻力迫使她屈服。
晨星厭惡地看看自己,像她這身打扮,就是杜聰文的規定——只要她在花圃工作,就得穿戴這些裝備——一連十天,她故意假裝丟掉每天地強迫她穿上的襯衫;可是第二天,他總是變出另一件襯衫!湯晨星懷疑他有一衣櫃的襯衫,而她的背包卻已經被他的襯衫塞滿,最後她只好放棄這種無效的抵抗。
「所有的人都去,你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裡。」杜聰文一貫地命令她。「不管你去不去唐秋意的獨奏會,這三天,你都得跟我上台北!」
「我不要。如果唐小姐知道我人在台北,卻沒去聽她拉小提琴,她一定會很難過。」
「那你就跟大家去音樂廳舒服地睡一覺,你不是稱讚過那裡的座椅很適合睡覺?」
「如果她看到了,會更難過。」
「你這麼在乎她的心情?」杜聰文莫名吃起醋來了。「那你為什麼在我的音樂會上睡覺?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感覺!」
「以前我不曉得你們這些音樂家會這麼敏感脆弱;我就是去過你的音樂會後,才注意到的。更何況。我不想打擊她的自信心。」
「那我的自信心呢?」
「你這個人自信滿滿,偶爾遭受一下打擊也無傷。」她直言不諱。
杜聰文打量她的表情,不確定這是對他的批評,還是對他的讚美,最後他決定略過這個問題。
「如果你不去台北。那我也留下來。」
「那怎麼可以!」湯晨星一副他在開玩笑的表情。「你自己答應唐小姐要跟她合奏一曲的。」
「你只會替她著想,為什麼不替我著想?」杜聰文不滿地鼓起臉。
聽到他激昂的質問。湯晨星不解地仰頭看他:「這也是為你自己好,你不能看唐小姐個性溫和好欺負,就這樣對待人家。兩個人要長久相處,是需要互相體貼幫助的,像你這樣變化無常.又容易生氣……喂!你怎麼了?」湯晨星納悶發現杜聰文僵著臉扭頭走了
該死的湯晨星!她竟然想把他和唐秋意湊成一對!杜聰文邊走邊氣忿地自語。難道她真那麼遲鈍,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他已經這樣不顧自尊、委屈自己迎合她,她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