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跟他呢?苦苦追求的是我呀!」
丘馥嫻被韓惟淑自憐自哀的表情逗得噗哧笑出聲,打趣道:「所以如何持續到永遠就變成了他該盡的職責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他現在願意付出的是否就是我長久期盼的?」
「我不敢相信愛情恆久,但我期待愛情。」丘馥嫻正經下來。「我想我們都期待愛情,也許因為過於期待,而加上了諸多的限制,自我設定愛情該在何時、何人、以什麼樣的形式而來,而忽略了愛情捉摸不定的本性;愛情來的時候就是來了,不論是在糟透的時機或是不曾預料過的對象,以如何荒謬的形式上場,都無關緊要。」她停下,望著韓惟淑:「你怨他以前那樣對你?」
「不。」韓惟淑訝異自己不真的這麼想過。「你知道我五歲就喜歡他了,那麼久……喜歡他、追隨他,幾乎成了最自然的天性。」
「你從沒停止愛過他。」丘馥嫻陳述事實。
她無法否認,只能歎息道:
「就是這樣才讓我害怕……對他,我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也許阮滄日就是愛神戲謔下的受害者,經過這麼多年,驀地回首才發覺早被不屈不撓的你攻佔心房,何不給他一個機會?既然你還愛他。」韓惟淑無語,丘馥嫻追問:「讓你遲疑不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韓惟淑心頭一震,認真地思索──童稚時的暗戀,不受世俗眼光拘束,但現在不同,實際的考量橫亙心中,她語含無限苦澀:
「因為我……想不出現在的我有哪一點能吸引住他。」
「你對自己沒信心?」
「一點也沒有。」
「傻瓜,他不是喜歡上你了嗎?當然你身上必定有吸引他的優點。要是你問我,我倒覺得奇怪,他又有什麼優點能讓你癡癡不悔?」
「他……我也不知道。」愛他就像呼吸一樣,是種本能、不須學習。
「所以說愛情是盲目的,難道──你真要為了心中的不確定,而放棄嘗試的機會?」
「試了……又能持續多久?」
「不嘗試,你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不嘗試,你的一生將會留下遺憾。不管結果如何,你的心早就失陷了,惟淑,別讓那些無所謂的顧忌捆綁住,勇敢地去嘗試,捉住屬於你的幸福,嗯?」
她怕失去什麼?她的心已淪沒……韓惟淑恍然初醒地低喃,胸口霍然一輕,有若卸下重擔般,臉上不自覺綻現笑容、煥發新生光采。她點點頭,說:「謝謝你,馥嫻,我會去試的,不管結果好壞。」
丘馥嫻鼓舞道:「現在就去找他!」印象中的她又回來了。「我陪你過去。」
她伴著韓惟淑穿過大廳,給她一個鼓勵與祝福的笑容:「愛神也許嬉戲、也許沒有道理、令人反覆難安,但我仍然期待──嬉戲愛神。唉……孤家寡人的我該回家好好期待去嘍。」
嬉戲愛神……韓惟淑覆誦著,踩著堅定步伐踏入熱鬧的氣氛中。
談話聲漸漸逸失,一股難言的尷尬開始蔓延……她不想終生遺憾,她告訴自己,鎮定地回視笑容,尋找著他的身影──
驟然沉澱的靜默,干擾了心不在焉的他,阮滄日收斂郁惱情緒,將注意力移向坐在他對面的畢羿德。
面朝向外側的畢羿德睜大眼、盯著他背後,喉結上下移動,好不容易發出聲音:「滄……滄日,你應該好……好幾年,沒看到韓……韓惟淑了……了吧?她……她要是來……來了,你──」
阮滄日倏然回頭,雜亂的人群中,他只看到她;韓惟淑先是習慣性地迴避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坦然無垢的明眸緩緩迎上他熱烈的眼光。
就是這樣的眼神,他等待許久的!
阮滄日陡地起身,大步跨向她;畢羿德「刷地」起立,擔憂他會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滄日!你──」
眼看來不及阻止,畢羿德緊張萬分跟上。
她晶瑩閃耀的眼眸不再猶豫、不再膽怯,堅定地凝望逐漸接近的他,當他在一公尺前停住時,她潤濕乾渴的唇,輕聲告訴他:
「我決定試試看。」
不須解釋,他瞭解她所傳達的意義,急速起伏的胸膛因喜悅鼓脹,一個箭步,韓惟淑還沒意會發生什麼,就被溫暖堅實的胸懷環繞,陽剛之氣緊密地包裡住她。
情難自禁,他溫柔的唇輕啄她的發心,如愛語低喃:
「謝謝……」輕聲喟歎。
不必再抗拒的感覺真好,她合上眼將自己交付他,品味淡淡汨出的幸福感。
「你,你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畢羿德喘不過氣似啞聲問出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感覺懷中的她身子微微一掙,他歎息時機不巧,極不情願地放開她;預防她改變心意,他緊緊握住柔若無骨的小手,不許她反悔。
護著雙頰暈紅的她,他避重就輕回答一夥同學好奇的疑問──
這一晚,他不曾放開她的手。
※ ※ ※
細雨霏霏,玻璃窗外一片迷濛燈景。
韓惟淑倚靠窗台,室內迴旋浪漫音樂,修長纖指在玻璃上敲打節奏,等待遠方來的訊息──
已經一個多月了,自他回瑞士,穿越天際的通訊,一天也未曾間斷過,每晚十點電話鈴聲準時響起。初時,她不知該如何與他交談,畢竟交談對他或她都是陌生,漸漸的,習慣分享彼此生活的喜悅,期待電話鈴聲,成了她結束一天的完美句點。
「姊,又在等電話嘍。」韓惟真剛進門,她二月中學校開學,立刻就接了兩個家教。
韓惟淑移回外望的視線:「今天這麼晚?」
「下雨天,又遇上夜校下課時間,路上塞得厲害。」她看一下腕上的表。「五十九分了,電話快來了哦!」
韓惟淑拿她沒辦法,微笑搖頭;樓下上發條的老爺鐘,嘎吱一響,慢條斯理敲出「當……當……當……」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