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有人打電話來暗示你最好別去?」韓惟真好似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突然嫣然一笑。「這回大家可要跌破眼鏡了,阮大哥的威脅是當真的,他打定主意非跟大姊一起參加同學會不可,真想跟去瞧瞧。」
「你幸災樂禍……」她指控的眸子對上妹妹理直氣壯的笑容,氣悶地嘟起嘴:「反正我不會去的。」
「你不怕他撤銷對康家的幫助?」
「他不可能當真……」
「我倒覺得阮大哥再認真不過,肯定──說到做到!」韓惟真加強地握拳,看姊姊還是猶豫不信,她換個方式說:「只不過是跟阮大哥一起參加同學會,你怕什麼?」
「我哪有……」她作賊心虛地低下視線。
「沒有,就去嘍。」韓惟真得逞地笑了。
第十章
「什麼都不要說,不然我不去。」韓惟淑匆匆下樓,埋頭走近等待的他,咕噥表明立場。
她不想再跟他、跟自己辯論那不想碰觸的話題,也不願正視或承認心中萌生的期待、一日比一日更甚的期待,像童話中的公主期待白馬王子來臨那般──她是個失去理智的可悲女人。
與她沉鬱自憐情緒截然不同的,他愉快,低聲悶笑:「連稱讚你的美麗都不能說?」
氤氳濃烈情緒的黑眸令人燒融,沒勇氣抬眼的她仍能感受那熱氣,雙頰不由生燙,勉強發出窒息般的聲音:「什麼……都別說。」
他但笑不語,不顧她的閃躲,厚實的溫暖大手握住了她,帶著深深滿足對旁觀的韓家人頷首,說:「我們走了。」
韓母雙手按著胸口,難以相信望著窗外遠離的汽車:「終於給我等到這一天了,喔,我沒看錯吧?」
「媽,你別誇張了。」韓惟德翻了下白眼。「他們只不過去參加同學會,以後的事難說。」剛下班回來,他只想著餵飽肚子。
韓母一聽神情轉憂。
韓惟真瞅一眼哥哥:「媽,別理大哥,他什麼也不懂就會吃,難怪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韓惟德聞言回頭,張口欲言──
韓惟真立即說:「求我也沒用,我不會幫你介紹的,怎麼可以殘害別人一生呢?」她做出大義滅親的神情,然後壞壞笑著:「我知道接下來哥你一定會說些維護自尊的話,沒關係,最有同情心的小妹我,一定會耐心聽完!沒人要的哥哥,開始吧。」
這下,韓惟德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他只得吞下滿肚怨言,吃飯去總可以吧!韓惟德決定脹破肚皮也要把桌上的菜統統掃光,讓她沒得吃,哼!
※ ※ ※
這屆同學會是由丁衛中主辦,晚上七點在市中心某家知名國際飯店的大廳右側的歐式自助餐區。
進入飯店大廳,韓惟淑腳步愈見遲疑,不著痕跡地想延展彼此距離;阮滄日察覺,長手一伸,將她拉回身旁。
「我們不應該一起出現的。」她彆扭掙扎。「快放開我,會被看見……」
她著急嗓音中濃濃的倉皇不安,令他心一擰,不忍地放開手;咎由自取,就是他現在的寫照,他必須掃除過去遺留的重重障礙才能獲得芳心。
看她退了一大步,刻意拉開距離,他心中一片苦澀,忍不住開口:「遲早大家都會知道的。」因為不會有下一次,他不可能再放開她了。
他話中的肯定意味,令韓惟淑微紅了臉,不知該如何響應,她害怕面對同學震驚好奇的眼光。
這時,一位同學眼尖看到阮滄日,一聲驚呼,阮滄日立刻陷入歡迎的人潮中;趁沒人注意,韓惟淑謹慎地避開入口熱絡招呼他的同學,瞄一眼整個自助餐區,挑了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剛取餐回座,來不及加入歡迎人潮的一位同學,看到韓惟淑,臉上出現掩不住的震驚:「你不是說不能來了嗎?」
韓惟淑停住,對她虛弱一笑:
「欸……」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自己還能說什麼。
「哇,待會阮滄日要是看到了你,扭頭就走,那氣氛可就尷尬了。」說的人沒啥惡意,只是單純地陳述根據過去經驗推斷出的情形。
韓惟淑嚥了一下口水,不確定的感覺升起,晃眼四周,一、兩位看到她的同學都有同樣驚駭的表情,置身錯誤之地的突兀感愈來愈濃。他要她一起來,她已經做到了,現在溜走應該不算違背諾言吧?心念一動,逃走的衝動再也抑不住──
「我還是先走比較好。」她反身,一面擔心阮滄日看到,一面往外移動。
倉卒出了餐區,她停頓,考慮接下來該往哪兒出去?
「惟淑?」熟悉的聲音不確定地叫喚她的名字。
韓惟淑訝異回身:「馥嫻?」
四年沒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大學畢業後,丘馥嫻就到澳洲的旅館經營學校進修。
「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都回來兩年了。你搬家了,所以一直聯絡不上你。」
韓惟淑發覺她身上穿著飯店的制服。「你在這工作?」
「嗯。」丘馥嫻開心一笑。「遇到你真高興,你怎會到這兒來?」
韓惟淑一愣,躊躇片刻,突然說:「你有沒有時間?」
丘馥嫻點點頭。「我快下班了,你先到咖啡廳等我,我馬上來。」她指著歐式自助餐區斜對面的花園咖啡廳。
※ ※ ※
大學時代,丘馥嫻一直是韓惟淑傾吐心事的對象,四年的隔閡一下就被彼此的回憶衝散。迫切的衝動,韓惟淑傾訴著自己面臨的困擾……
安靜聽完後,丘馥嫻露出興味的笑容,搖晃著頭說:「誰會料到,會有這樣的進展?當初他可說是跟你誓不兩立──」
「所以我才疑惑……」
「因為他劇烈的轉變。」丘馥嫻瞭解地點頭。
「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到大學畢業,我暗戀他十幾年,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放棄,現在他卻……怎樣才是真正的愛情?又能持續多久?」她喃喃說著盤踞心頭許久的疑問。
丘馥嫻俏皮笑說:「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敢相信恆久的愛,男人似乎只要享受追求的過程,如何持續總變成女人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