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水呀!水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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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像他那種自私鬼,有哪點配為人家大哥的?」林探雨極盡酸溜的話,她不信聰明如郭桐者,會聽不出來。

  林探雨的臉果然大變。

  眼看郭桐縱容她的態度,他已料出一、二分這少女的來路。

  她雖坐得高,林探雨卻將她打量得十分清楚。

  那股凝在眉梢的邪氣實在教人難以忽視,配上她笑靨如花、形成亦邪亦俏的特質,雖非美若天仙,但已夠教人一眼難忘。

  「姑娘有什麼不滿的話,為何不下來直接對林某人說?」他客氣極了。

  「下來就下來。」她才不跟他客套哩,更重要的,是她靈活的眼珠已睨見郭桐即將有所行動。

  與其丟臉的被拎下去,不如順著台階下。

  她身影飄飄,如流風回雪落地。

  還沒站穩呢,腰肢已被摟進郭桐的身邊。

  他不能再放任她胡扯下去。「這裡坐著,少說話。」他像栽樹般將她往太師椅一放。

  「喂,我可是替你抱不平。」他居然用那種態度對待「恩人」,狠心狗肺嘛!

  郭桐幽暗如深淵的眸爆出峻冷的光束,劃過水噹噹的臉,水當當不由得一窒。

  好可怕的眼神!

  很不情願的吐了下舌頭,委屈的坐定。

  「這位姑娘——」林探雨明知故問。

  她那身裝束及辮子後鮮血般火焰狀的飾物,明明就是魔教的人。

  他看得出郭桐蓄意袒護她。

  他不動聲色。

  「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告訴大哥。」郭桐回望林探雨,神色已恢復一貫的自適淡漠。

  「對了,我差點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林探雨最聰明的地方,在於他知道適可而止,他見風轉舵的改變話題。

  郭桐用目光詢問。

  「虹妹知道你回來了,親自下廚弄了些小菜想替你洗塵,桐弟,你務必要賞臉,否則虹妹要怪我辦事不力了。」他親熱地拍拍郭桐的肩。

  「我們一定去。」被冷落的水當當代替郭桐回答。

  郭桐丟給她兩顆大白眼。

  「那再好不過,姑娘到時也一併光臨寒舍吧!」屆時可一網成擒,一舉打盡。

  林探雨不露痕跡地打著如意算盤。

  「沒問題,我一定到的。」她笑容可掬。

  「到時候我請馬車過府來接你們。」

  「大哥不須麻煩。」郭桐淡淡的拒絕。

  「喔!」他誇張地拍了下自己的手。「大哥記性真差,我忘了你最討厭那套繁文縟節。」

  郭桐報以木然表情。

  送走林探雨,很難能可貴的,水當當沒乘機溜掉,她用指甲摳著太師椅的浮雕玩,直到瞄見慢吞吞的郭桐。

  「你剛剛趁我送客時做了什麼?」郭桐問。

  她抬起無辜的眼瞳。「我?我可一步都沒離開。」

  「我分明瞧見一個鬼祟的影子趴在屋頂上探頭探腦的。」他負手。

  「哈哈哈,你一定老花眼、看走眼了。」她打哈哈。臭傢伙,眼睛擦那麼亮作啥?

  「是嗎?」他頗具深意地反問,一雙眸子亮得教人睜不開眼。

  「大雪天的,誰會笨到冒著冷到外頭吹風去。」她睜眼瞎說一通。

  郭桐但笑不語,緩緩伸手從她發縫中挑出一片雪花。「那麼——這片雪花你作何解釋?」

  該死!她暗自詛咒了聲,她還以為全抖得乾乾淨淨了哩。

  她俏容不改地嬉笑。「我不知道囉,」她指指那雪花片。「不如——你問它吧。」

  哇哈哈!此時不溜更待何時?既然賴皮就要賴到底。

  「晚上那鴻門宴我是跟定了——」一轉眼,她已跑到牆外,但聲音可不小。

  郭桐掌心微合,握住那溶成水氣的雪花。

  他感覺得到水滴漾在掌心中的清涼溫柔,而那溫柔像令人心酸的感情,注入他干個的心,他覺得自己變柔軟了,他居然有些歡喜起來,他喜歡有水當當在他身旁的感覺。

  他合上眼,享受那久違的感覺,整個臉孔都被熱情燃燒起來。

  雪在黃昏停了,驚虹峒莊成了一片琉璃世界。

  掌燈時分,丫環們來了又走掉,宓驚虹仍無反應的倚在窗欞上,恍惚地看著積雪的遠峰。

  「你又透著窗口吹風,當心身子吹壞了。」那幽朗如昔的聲音是她魂縈夢繫、日思夜想的人。

  她掉頭,直勾勾的瞪著一身孤黑的郭桐,兩秒鐘後終於有了呼吸。「你……來了。」

  「嗯。」

  多年不見,她依然清靈如水,神韻幽雅,纖柔的身姿超塵脫俗而益發清艷,她比記憶中的她更美了。

  一朵琉璃房中的白色百合花。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心裡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一股作氣湧上喉頭。「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放逐自我的人有什麼資格試問自己過得好不好,放逐的步履是踉蹌孤獨的,起先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而後是沉默,忘了自己也被世界遺忘。

  「你呢?」

  「我——很好。」她拚命調整自己的呼吸。「金絲做的鳥寵,飛不走逃不掉,卻也不愁吃不愁穿。」這樣的日子是人人羨慕的,她能說不好嗎?

  他的眼光直射宓驚虹,然後頹然的閉上,她的話像把刀狠狠割過他的心,他冷汗涔涔,無言以對。

  「你不該來的。」她幽幽地說。

  對一個明明深愛卻無法說出口的人,多看他一眼,都成了折磨。

  他愴然一笑,眼底深切的悲哀擰疼了宓驚虹的心。拚命凝固在眼眶的熱淚禁個不住地沿頰墜落,她悲悲切切地喊:「不要這樣,不要!桐哥,我們之間沒有誰負誰,我無怨無恨,一切都是命,就當有緣無分或天老爺開了我們一個悲傷的玩笑,就這麼吧!」

  站在眼前的是她認識的那個郭桐嗎?那麼憔悴、那麼落拓和淒苦,她究竟為他套上什麼樣可怕的枷鎖,竟逼得他動彈不得?

  她有罪啊!她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兩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她將他們變成了什麼?宓驚虹五內俱焚,不敢再想下去了。

  摀住嘴,她危顫顫地轉身。

  窗外,輕煙薄霧包容著雪霜紛紛飄落,樹影幢幢,樓影幢幢,而她淚如泉湧,瀰漫了眼前所有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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