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出叫狡猾,那依閣下的意思不就要本小姐呆呆引頸就戮,才叫老實?」
「丫頭片子刁鑽油舌,老夫可以不跟你計較,要是識相就自個兒回牢裡去,免得浪費我的力氣。」
水當當相應不理,做了件讓眾人跌破眼珠的行為——她蹲下身,很認真地挖起雪塊,搓呀搓地,搓成兩團圓不溜丟的雪球。
可沒人敢藐視他到如此地步,唐子衣火大了。
「妖女,你要為你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囉……」一團雪球正中他的臭嘴。
倒弋相向的情緒突然變調了,餘下嚴陣以待的唐門子弟兵們個個瞠目扭臉,憋不住的人索性扭頭假裝咳嗽,他們師父可不是什麼有幽默感的人,項上人頭還是頂要緊的,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
冷遇熱,可想而知那些雪花全化成了水及碎片,無孔不入的鑽進唐子衣的身體裡。
為了維持起碼的面子,他總算還有點骨氣,沒凍得哇哇叫,可一張老臉已成鐵青,三角眼裡噴出了怒焰。
「妖女,我忍你一尺,你可別魔高一丈,否則下場之慘——」他陰惻惻地說,破鑼嗓子這會兒也結了層冰,冷得教人無法恭維。
「是你沒法耐我何吧!」她將手中剩下的雪球左右換手的丟來丟去,像耍雜技似。
唐子衣怒不可遏。他好歹是一門門主,受此奚落,想當然爾,心胸狹窄的他自覺萬分剌耳。
「把這妖女給我捉下!」
「等一下。」
「你現在求饒太遲了。」
「才不呢,我是想提醒你——」嘻!「再吃我一顆硫磺彈吧!」她威脅地將雪球晃了晃。
唐子衣先是一凜,繼而小心地瞄了瞄那平淡無奇的雪球,斷定水當當不過是妖言惑眾。「別聽她胡言亂語,快上啊!」
「是你說的喔,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她格格輕笑,在干冷的雪地裡聽起來更顯清亮。
「去了喲!」笑語未歇,她還很「惡質」的故意提醒他。
躲嘛,有傷他一門之主的威信;不躲,又得白白挨她一記,在他還舉棋不定時,很不幸的,他又中鏢,噢,是中「球」才對。
這該死的妖女,三番兩次戲弄老夫!唐子衣望著自己那簇新的襖子,怒火高昇得足以燒掉十間房舍。
「全部給我上!」他氣得差點中風。
「再等一下。」水水當當又用一根手指阻止人群。
好戲就要上場,錯過了多可惜。
唐子衣可氣瘋了。「到底我是你們的老大還是她?」這些徒子徒孫們對他也沒水當當一句話那麼有效,真是氣煞人也!
露出大咧咧笑容的她漫聲倒數:「三、二、一!」
「轟」地,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青火焰,從唐子衣的袍角、衣袖燃燒了開來。
「啊……啊……啊……」那自然是唐子衣的慘叫聲,自然,他的徒子孫們也亂成一團,各自抓來能滅火的東西往他身上「砸」,有老鼠冤的報冤,有隔夜恨的乘機多踹他兩腳,這可是百年難得的好機會哩!
水當當可沒空欣賞他「跳加官」起乩的模樣,「уфㄢ」吧!
「我好像多此一舉,白來一趟了。」飛翹的屋簷上適意地坐著郭桐,他仍是一身黑蕪。
不過,他當然知道唐子衣經此一挫,更是會將明教給恨進骨子裡,所以,他還是得下來做一些「善後」事宜……
那一夜,唐子衣作了一場空前無比的大噩夢。
他夢見有個一身素黯的黑衣人站在他的床頭,如炬的眼直盯著他的頸子看,那眼光教人毛骨悚然,宛如他的脖子是冬瓜,只要黑衣人高興,隨時都能把它砍成兩半,他冷汗涔涔地醒來,鬆了口氣之餘,卻發現比噩夢更真實的噩夢。
他的枕上留著一束散發和一面巴掌大的黑旗令。
他見鬼的瞪著那面黑旗,三角眼變成了死魚眼。
沒錯,那把頭髮是他的,來人的警告意味已很濃了,如果惹惱了那個人,下一次,他要的,恐怕是自己的項上人頭,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教人手腳發冷的是那面旗——
殺無赦——十年已不出江湖,武林人以為已失傳的殺無赦黑旗令。
他什麼時候得罪了十幾年前教全武林聞風喪膽,黑白同道皆頭疼的日不落谷谷主?
唐子衣沒讓自己想破頭,這會兒他腦袋可清楚了。
不管是魔教、黃金城或重現江湖的日不落谷主,全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於今之計最保險的法子便是趕緊收拾行李,回四川老家怡養天年去,那才是上上之策,至於那什麼上古寶物——唉!還是算了!
於是,天不亮,唐子衣便飛快的下了道令,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夾著尾巴,水陸並行的趕回四川去了。最終回
來年開春。
冰雪乍融,春芽崢嶸。東海岸,一艘艘巨大的船艦起錨揚帆,迎風待發。
天是蔚藍的,海是蔚藍的,海天成一色。
有對人兒偎倚在甲板上,互相信任的雙手交握,高瘦的男人怕乍暖還寒的海風吹壞了偎在他身邊的少女,遂用黑色的斗篷將她圈住,兩人膠著的眼眸裡滿是濃情蜜意。
如洗的天俯視碧頃的海,眼光是如此溫柔,那對人兒亦復如此。
風鼓脹了帆,乘風破浪,漫長的旅途才開始,一如他們的情愛也才上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