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塞葉塔一根根掰開她緊如蚌殼的手指,警告:「不許跟來。」
「雨……」她又抓住他,珠淚滾滾。
他抿唇,用力一甩,將鄧天愛摔落地上,頭也不回地走掉。
鄧天愛慢慢抬起破皮的手肘,忍著刺痛感。
郎心如鐵啊!
她異乎尋常冷靜地支身起來,卻看見地上有塊晶亮圓潤的金屬。
它是只懷表。金屬的表面因為經年累月的摩挲,泛著舊舊的光澤,顯見主人萬分珍愛。
她輕按彈簧。
一雙人兒的舊照片夾在懷表下方,那燦爛的笑靨那麼刺眼,逼得她瞳中翻起波浪。
照片有些泛黃,在她難以控制的淚眼中模糊的更凶了……
這是無情還有情——
那幀照片是他們惟一的合照,當年少年十五二十時,如今滄海桑田,而舴艋舟盛載許多愁——
他保存得那麼好,連折痕都不見一點,他還是在乎她的。
☆☆☆
原來離開的龍驤去而復返,帶來了一個人——
沈野。
「終於想到自己的老婆了,大忙人。」龍驤調侃久未見面的沈野。
「阿緋在這裡,她不是回娘家去?」敢情沈先生已經久未回家矣。
龍驤不由得搖搖頭。「我看你最近準備收休夫信吧,連老婆的行蹤都掌控不住。」
沈野無奈地搔頭。「最近實在忙翻了。」
看他深陷的眼眶和帶縐的衣服,龍驤也不忍苛責。「和歐陽有關?」
「幾乎可以確定是衝著他來的,對方很狡猾,利用電腦更改了數次身份,也沒有跟台灣的黑道掛勾,行蹤成謎,僅有的資料是向國際掃毒特警借來的,根本無濟於事。」
「所以,你來守株待兔?」
「歐陽和他來自同一個組織,應該有蛛絲馬跡可尋。」他說得很含蓄。
「他已經脫離是非圈,你們還監控他?」龍驤起了反感。
「不是這樣的,歐陽的資料在一年前因為電腦病毒的緣故,一夜之間全消失了,特殊檔案裡已經沒有他的名字,找到這裡來,是我個人的直覺。」他是憑著刑警特別敏銳的第六感循線而至。
那病毒來得急去得快,所有建檔資料中獨獨吃掉和歐陽越有關的一切,最高單位也曾下令展開調查,卻一無所獲,只好歸入X檔案中。
「我們留下,歐陽會起疑的。」龍驤瞭解好友的個性,他也相信他有解決困難的能力。
「你?我可沒把你的份算進去。」沈野大搖其頭。「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把頭剁了都不夠賠。」
龍驤是紐約曼哈頓經貿的龍頭鉅子,一根毛都少不得,遑論萬一,一萬都不行,那金融風暴足以吹垮華爾街和美國大半的經濟命脈,使不得啊!
「我不能走。」朋友有難,兩肋插刀他也要留下。
「唉!」沈野又開始亂抓他的短髮。「假如你走開留下貼身保鏢來幫忙,我會更感激的。」
「你少看不起人了。」雖然他真的不懂拳腳,也不用說得那麼白。
「我只是實話實說。」人多,不代表好辦事,在某方面反而礙手礙腳。
「我知道了。」龍驤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不能讓自己陷於危險中,這是無法改變的命定,他必須為千萬的員工保重自己。
「還有件事拜託你。」沈野公事公辦的態度顯現一分柔情。「幫我把小緋帶回家,看牢她。」
那快要做媽媽的人仍然衝動一如當年,一不看牢就禍事連連。
「你請了一堆人都看不住她,我有什麼用?」
「不管,反正她是你的責任了。」等此件任務完成,他會回去負荊請罪的。
「強迫中獎嘛!」
「事不宜遲,別婆婆媽媽。」
「你們到底在嚷嚷什麼?」無聲無息的歐陽越打斷兩個幾乎要翻臉的老小孩。
「歐陽,你來得正好,憑什麼我必須負責她老婆的喜怒哀樂,我只想負責自己的。」龍驤猶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
「你這樣算那門子親戚,朋友!」沈野臉色也不好看。「不許批評我老婆。」
「既然這樣,我也不走了,要住大家一起住。」
「你若被打成蜂窩別來怪我。」不識好歹的傢伙!
「閉嘴!你們造反啦!」眼看就要釀成流血事件,歐陽越看不下去了。
被削的人訕訕收手,發現自己太小題大作了。
「羅塞葉塔的事我自會處理,不勞你們擔心。」歐陽越一針見血。
「我不能容許你們私了,壞人應該繩之以法才對。」他是刑警,絕不可以將罪犯丟給當事人。
歐陽越無意和沈野爭辯。
羅塞葉塔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或黑道分子,他是冷血的職業殺手,沒有人比歐陽越更明白,職業殺手不屬白也不屬黑,它是邊緣地帶的灰,法治於他只是可笑的、用來捆綁善良老百姓的條文,對狩獵人命的殺手而言,法律只是個屁!
以暴制暴有時候比法律直接快速和有效。
「我有我的方法保護自己和家人,不需要外人插手。」於黑、於白,歐陽越都不想再有牽涉。
「我明白了。」沈野在他強硬的態度下撤退,但,這不代表他會放棄,明的不行,化暗也是警方擅長的方法。
「謝謝。」他不想追究沈野話中有多少真實成分,因為沒必要。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只要不逾越他人,適可而止是可以容忍的。
送走鬧彆扭的兩對夫妻,歐陽越忍不住咧嘴。
兩個各霸一方的大男人一副拿自己妻子沒法子的噱樣子令人同情又覺好笑。
他舉足正想往大屋走,卻看見一道靈巧的身影劃過他犀利的眼簾往森林方向而去。
是小皂。她的身影看起來有些鬼祟……
歐陽越不喜歡湧上丹田的厭惡情緒,他應該相信她的,但……他的腳背叛理智倏即跟上。
☆☆☆
「銀翼,你在嗎?」夏小皂敲著樹幹,又圈起嘴昂著頭扯開喉嚨嚷嚷。
一陣聲,銀翼漆黑的影子凌躍而下。
「你又來了!我不是告訴你有情況會通知你。」
「是給你送吃的來啦!」她掏出紙包。「郝媽剛蒸好的肉餡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