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明白他姊姊走前那「哀怨」的眼光所為何來了。
不過,顯然事已太遲。完全沒有女人意識的小皂——關紂一直到這節骨眼才正視起這問題——
唉!問題兒童!為什麼他活該要有那麼多煩惱,他不過是她的舅舅,做人家舅舅都那麼歹命嗎?
「我決定了!」她擊掌。
如果再被她嚇唬一次,關紂敢保證自己要收驚去了。
「你又有什麼決定?」她的決定絕非普通,每次都是驚世駭俗之至,他很怕她這招……怕到心坎裡啦。
「我要到月光牧場幫傭去。」她得去問問那個冷斂的男人說過的話究竟還算不算數。
幸好他的分泌腺不是很發達,要不鐵定當場口吐白沫。「你瘋了,小皂。」
「你才發癲呢!」老是動不動就說她,他才☆☆☆呢!
「好好的日子不過,幹麼想不開?」
「是你告訴我『答案』在牧場的。」她睜大一雙無辜的眼。
「那也用不著自降身價!」他對工作沒歧視,只是摸不透海底針的女人心——
更何況是沒半點女性氣質的夏小皂。
「我整理行李去。」她把關紂的苦口婆心當做耳邊風,兩階當一階踩,火速衝往樓上去。
行李?那她豈不打算長期住到月光牧場去?
這怎麼成!他大姊快回來了,這一來,他非被砍成八塊不可——
「小皂……」他叫道,拔起長腿十萬火急追了上去。
☆☆☆
雖然已入秋,午後的陽光仍然暖洋洋地穿透空氣的隙縫大把大把撒進屋內。
一方大桌面對著青銅門,書房三側全是齊頂高的書櫃,密密匝匝的書香沉澱一室奇異的寧靜。
「叩」!
歐陽越全神貫注在一項復建計劃書上,心無旁騖。
「叩……叩……叩……」
更頻繁的敲窗聲喚起擰眉的臉,旋轉靠背的椅,他推開窗。
「誰?」
「嗨!」最底樓的草坪上,夏小皂正仰著頭,大剌剌的招手。
「又是你。」最初的震驚過後,他馬上整理出不耐煩的表情。
她晃動背後的雙肩背包,雙手圈在嘴上朝著他吼:「讓我上去講話。」
「你不會走大門嗎?」他沒一些示好的意思。
她又想來做什麼?
「太遠了。」誰高興繞圈子,有捷徑不走的人是笨蛋。
歐陽越心緒電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大屋數十個房間,她一來就逮著,為什麼?
她仍仰著九十度的臉。「猜的。」
歐陽越澄清的眼讓人摸不著半點思緒。「從正門上來。」
她把頭搖成波浪鼓,又是鬼臉。「那個棺材臉不准我靠近。」
棺材臉?歐陽越的五官稍稍變了形。卡夏爾要聽到這稱呼,臉不知要綠成什麼德性。
「隨你!」他雙手微動,打算關上窗戶。
頑固,夏小皂在心底臭罵了他一頓,沒見過這麼教條又刻板的男人,毛病一籮筐!
罵歸罵,心裡不痛快是一回事,夏小皂在兩秒鐘後改道而行。
狡兔三窟,再說條條大路通大屋,此路不通,她還有三窟呢!
老規矩!儲藏室是她第二選擇。
「此路不通」。一個超大的牌匾和一方大鎖禁錮了她一臉的笑容。
夏小皂狠狠踹了那塊可憐的標示牌一腳。「老狐狸!」
「背後道人是非不夠光明磊落噢。」說人人到,說鬼……嗯!
由樓上窗口伸出的半顆頭顱正似笑非笑地往下瞧。
「鬼鬼祟祟又算哪門子『光明磊落』?」光天化日出來嚇人吶!
「這是我家,我愛到哪就到哪,與鬼祟何關。」他索性趴在窗沿上。
「那這是什麼意思?」她又踹了儲藏室門一下,彷彿不洩不快。
此路不通,那一缸缸的醃脆梅、酸蜜餞豈不再無重入肚子的一天,這狡猾奸詐陰險集於一身的老狐狸!
「沒什麼意思——」他好整以暇地說。「最近黃鼠狼囂張得很,為預防不必要的損失,嚴禁門戶是很自然的事嘛。」
去你的蛇鼠一窩,指桑罵槐的臭狐狸,罵人不帶髒字眼!夏小皂忍不住在心中痛斥他一頓。
「你手腳倒是利落呵。」
「好說!好說!」他大言不慚。「——不過,你再蘑菇我可有事要走了。」他惡毒地又加上一句。
「什麼?」她跳了起來。
「再給你兩分鐘,過時不候。」剛剛還頗有笑意的臉不見了。
「喂……」來不及了,他聲音甫落,黑色的頭顱也跟著同時消失。
她看了一下手上的米老鼠卡通表,媽呀,兩分鐘?離那該死的正門還有滿長一段路,他簡直存心折騰她嘛!
她彎下腰,以跑百米的速度穿過灌木叢,火燒屁股地勇往直前。
忍耐,忍耐,為了她的小鬍子哥哥,要忍耐!
當年紀政得銀牌不過也這樣的速度吧?夏小皂氣喘吁吁地站在月光大屋的正門前才勻過氣來,一雙長及她胸部的長腿已恭候在前。
「遲了點,勉強算你通過吧!」夏小皂眼中的惡魔黨頭正斜倚在門邊,一副錙銖必較的表情。
「你……風涼話說夠了沒……刻薄鬼!」她還喘著呢,他居然……
「這是你求人該有的『謙卑』態度嗎?」他並不想收斂。
「你真是冷血。」蛇生性屬冷,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人也能寒得比蛇還冷冽。
「你的讚美很特別,我喜歡。」他笑得淡漠。「進來吧!我沒在門口跟人談話的習慣。」
他隨興坐下。「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又回來,表示走投無路了。」
他還真以傷人為樂趣,少說兩句會得內傷啊?
「我可以來幫忙。」
「你不後悔?」他問。
她搖頭。「要怕後悔,我就不來了。」
「我不以為你能在這裡待多久。」
「你少看不起人。」他那看人笑話的戲謔眼光像透明水晶。「天下無難事,只要我有心。」
她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就算跌得頭破血流也要貫徹始終的人。
「你太不聰明了,錯過的愛不值一文錢,又何況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值不值得我心裡有數,不勞你替我煩惱。」她討厭愛挑撥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