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感激她的用心良苦,卻還是習慣耍耍嘴皮子:
「老天爺保佑好心腸的苻蘋長命百歲,千萬不能給熱水燙死、被口水淹死……」
「夠了沒,八婆!」
她翻翻白眼,穿好衣服,拿起吹風機吹頭髮。
被熱水一燙、冷水一沖,她的精神好像完全恢復正常了;原來三溫暖真的非常有效。
叩叩叩。
「媽咪,」門開了一條縫,探進一顆小頭。「我聽到吹風機的聲音,所以知道可以進來了。」
「壬安好聰明啊。」苻蘋蹲下身跟他說話,「功課做完了嗎?點心有沒有吃?」
「有。我先把功課做完才吃點心的,謝謝媽咪,好好吃呢。」
「小嘴巴真甜。」她憐愛的親親他。
小金猶豫的說:
「苻蘋,下個月二十六號有一個法國彩妝大師來台授課,我想去上,可是……」
「我看看……九月二十六日星期六……」她翻著桌歷,哈了一聲——
「那天我剛好沒事,我帶壬安去看電影,就當作報答妳剛才的救命之恩吧。」
「好耶!我想去看馬達加斯加,我同學都說好好笑。」壬安興奮的拍手,一臉的期待。
「不好吧?外面都已經在傳妳有一個兒子,妳這樣不是更……」
「妳知道我一向不鳥那些的,他們愛怎麼說是他們的事,何況壬安本來就是我的兒子啊。」
她把壬安抱起來在原地轉個圈圈,惹得小男生開心大笑。「媽咪,妳力氣好大!」
「那當然!媽咪是女超人啊。」
「女超人是做什麼的?」
「女超人行俠仗義、打擊壞蛋,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女人。來吧,媽咪畫給妳看!」
一大一小兩顆頭湊在一起,紙上很快的出現了一個手持仙女棒、穿著紅色披風的女超人。
小金笑看這一幅母子圖,發現紙上的女超人居然有著一張苻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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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蘋走樓梯下樓。
她找到正在巡視大廳的警衛,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制服上繡了「天威保全張正雄」的字樣。
「黑炭,你幫我看一下有沒有狗仔。」
「行。」他從後門出去,一會兒便進來。「沒半隻。」
然後他遞給她一個信封。
「幫我把這個交給徐爺爺。」
「錢?」看到他點頭,她把信封退了回去。「留著結婚用吧,錢我有準備。」
「擔子不能妳一個人扛,我也有份。」
「爭什麼,這個擔子也沒多久好扛了。」
說著說著,她突然有點感傷。
當時的眷村裡住的大多是獨居的老榮民,雖然也有一些人陸續結婚生子,但小孩長大後多半選擇離開,因此照顧老人的責任便落在他們頭上。
如今責任日漸減輕,也意味著老人們一個個凋零了。
手機響起。
她喂了一聲之後就沒再吭氣,過了許久才說:「恐怕不行,最近我的工作滿檔,很抱歉。」
她面無表情的按掉手機之後,癟癟嘴嘟囔著說:
「奇怪,他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誰呀?」黑炭好奇的問。
「記不記得一個叫劉達威的,上次被你擋在外面還賴著不走的那個?」
「就是對媒體放話說對妳有意思的那個企業小開?」
「就是他。他說要請我吃飯,我拒絕了。」
「幸福,妳不考慮給他一次機會嗎?聽說他家——」沒想到他的好意卻被潑了一大桶冷水。
「要高攀何必等到現在?八年前我就有過機會,你忘了?」她對他揮揮手。「我走了,拜。」
他想叫住她,終究還是放棄了。她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勸也沒用。
他繼續執勤。突然間,大廳的門鈴叮叮噹噹的響了,有訪客。
他按下對講機:「請問找幾樓哪位?」
「我要找苻蘋。」
他隔著玻璃門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也正看著他。這男人穿得挺時髦的,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猜八成又是哪個曾經上過報紙電視的企業小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另一個劉達威。
「我們這裡沒有叫苻蘋的,你找錯地方了。」
來找苻蘋而能通過他這關的訪客只有三個——小金、阿志、柳鵑。
大約五分鐘後,那男人並沒有走,他忍不住又說:
「先生,你請回吧。」
他還是杵在那兒不走。
吼,有夠厚臉皮!
拿起電擊棒準備趕人,他開了大門走出去。
誰知道門一打開,那男的卻滿臉驚喜的迎上前來。
「黑炭,果然是你!」
他當場愣住!黑炭這綽號沒幾個人知道,這人會是誰?
「我是喬風邑,你還記得嗎?」
喬風邑?
那個八年前跟他搶幸福的軟腳蝦、幸福原本高攀的對象?
不會吧?
「我認識的喬風邑不是長成這樣。」他搖搖頭說。
「黑炭,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很多。」風邑忙著解釋:「你聽我說,八年前在中華路的理教新村……」
黑炭悶聲不響的聽著他敘述,一面觀察這個自稱是喬風邑的傢伙。
他是改變了很多,但仔細看還是辨識得出來舊時的輪廓,難怪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眼熟。
「姓喬的,真的是你。」他猶豫著伸出手。
風邑毫不遲疑的與他緊緊相握,久違的兩人藉著握手傳達重逢的喜悅。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幾年前的最後一次見面,竟是為了幸福而打得你死我活的。
前嫌盡釋,他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敘舊,話題自然而然繞著幸福打轉。
「幸福和我一起長大,我喜歡她、照顧她,一直到你出現。」
黑炭回億當年——
「弄傷她的臉讓我很難過,可是送她到醫院之後我更痛苦。你為她請最好的醫生、替她付醫藥費,你給她的我完全給不起。那時候我終於明白,我根本沒有本錢跟你爭。再說,她喜歡的是你不是我,我輸得太徹底了,所以我退出。」
「後來都沒看到你,原來你是在逃避。」
「其實我是接到入伍令當兵去了啦。」他笑笑說:「那時我想趁機脫離我混的幫派,所以那兩年我都沒有跟任何人聯絡。退伍以後,我才知道眷村火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