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不過是想抽一根煙,竟讓他聯想到感情這檔子事。
雨聲仍舊持續著,他看了一眼手錶,都快十一點半了,卻還不見葉慈回來,她從不曾這麼晚歸過。
心煩地坐不住,又站起身,疾步走到門邊,朝外頭用力張望著。
雨絲濛濛,視線並不是很清楚。遠遠地,一抹纖細的身影朝咖啡店的方向走來,來人低著頭,雙手環抱自己踽踽獨行,在雨中顯得有些淒清落寞。
他微微瞇眼,更加仔細瞧著,感覺那抹身影有些熟悉。隨著距離逐漸拉近,他雙眼倏地一亮,而後不假思索地開門走了出去——
「葉慈,妳總算回來了!」來到她面前,聲音微微不穩地開口道。
聞聲,始終低垂著臉的人兒緩緩抬起頭來並停下腳步,雙眼有些恍惚、失焦地看著他;呆怔的模樣像一尊沒有靈魂的瓷娃娃。
孟品軒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剎那間心頭莫名地緊了一下。
她身上的衣物全被雨淋濕了,長髮貼著臉頰不斷滴著水珠,那張臉和雙唇正路燈下顯得十分蒼白,微微瑟縮的身影與略帶茫然的眼神,讓她看起來就像一隻在雨夜裡迷路的小貓,教人心疼。
他很快地脫下身上的牛仔外套,高高舉起,遮擋在她的頭頂上方,試著以輕鬆的口吻說:「瞧妳,把自己淋成一隻落湯雞了!」
原本怔立不動的葉慈,終於有了反應,輕眨了幾下眼後,旋即朝他揚開一抹笑,「我沒想到會下雨嘛,早上出門時天氣還好好的。不過,偶爾淋淋雨也挺好玩的。」刻意揚高的聲音好似想掩飾什麼,語調中帶著些許不自然的輕快。
孟品軒看著她,沒說什麼,半晌後才柔聲道:「趕快進屋裡去吧,等會兒著涼了就不好玩了。」話說完,隨即護著她回到店裡。
進了屋,他要她先上樓去,自己則快速地將門鎖上,並啟動保全設施。
葉慈卻站著不動,目光移至店裡唯一亮著燈的桌子,她看到乾淨的煙灰紅裡躺著一根折凹了的煙,不覺微微蹙起眉頭問道:
「老闆,你不是不抽煙的嗎?」
孟品軒轉過身,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唇角扯出一抹淺笑,回道:「那個啊,只是一時無聊罷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抽了,才試了一口就不行了。」說著,走過去把燈關了。
看著他的動作,葉慈這才猛然意會到一件事——「老闆,你是特地在等我嗎?」
高大的身形瞬間微微僵凝了下,「呃,我是想……妳從來沒這麼晚回來過……外面又下著雨,所以……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可做。」話說完,他隨即懊惱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都幾歲的人了,說話竟然還會結巴!
彷彿看出他的不自在,她咧嘴一笑,恢復往常的爽朗模樣,真誠地道:「老闆,你真的是一個太好人!」
「這句話妳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孟品軒很快地回復正常,回頭笑看著她。她的笑容映著窗外透入的微光,靈動甜美一如平日。他恍惚地凝視著她,心底突然湧出一股渴望——他但願能永遠看著她微笑的樣子。
「哈啾!」
一個響亮的噴嚏聲陡地震回他恍惚的思緒,他立即回神催促道:「趕快上樓去吧,先洗個熱水澡,我等會煮一碗熱粥給妳吃。」
「遵命!」一提到宵夜,葉慈雙眼一亮,二話不說地跑上樓。
孟品軒隨後回到二樓,趁著她洗澡時,煮了一碗香菇雞蛋瘦肉粥,又包了一杯熱茶。
「哇,好香啊!」一走出浴室,聞到香味的她立即迫不急待地衝進餐廳。
「別急,小心燙!」孟品軒趕緊出聲叮嚀。瞧見她一頭長髮用毛巾隨意包裹著,幾繒髮絲脫出,弄濕了她的睡衣,他不假思索地走到她身後,取下毛巾,輕輕地幫她擦拭頭髮。
葉慈也不以為意,坐在桌旁開始吃起粥來。
「妳今天臨時請假,可引來不小的反應。」他一邊幫她擦拭著頭髮,一邊和她閒聊。「李姐、小志和一些客人都在問,就連小彤也偷偷問我妳到哪裡去了。」
「唔……不好意思呀,老闆,給你帶來麻煩了。」忙著喝粥的她一邊回道,聲音有些模糊。
「說麻煩倒還不至於。」他微微一笑,佯裝不經心地隨意道:「我想,妳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會臨時請假。」
聽了他的話,正舀起一匙粥準備送進嘴裡的葉慈,動作突然停頓了下。雖只是很短暫的時間,孟品軒還是察覺到了。
「葉慈,我記得妳說過,妳老家在南部,在這裡沒什麼朋友……」他繼續用閒聊的輕鬆語氣同她說話,聲音卻顯得有些低啞。「妳還說過不只當我是老闆,更當我是朋友。雖然我不知道妳對朋友的定義為何,但我想,既然是朋友,有什麼開心或不開心的事應該都可以一起分享,我希望妳……不要跟我客氣。」
她靜靜聽著,眼睫低垂,手上的湯匙擱在碗裡動也不動。
見狀,他接著又說:「我並不是想窺探妳的隱私,只是想讓妳知道,我和李姐都很喜歡妳,也很關心妳。」
半晌後,她終於有了反應。「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簡潔的陳述,沒做多餘的說明,也沒表露出多少情緒。
她的回答讓孟品軒想起那一日年輕婦人說的話。「妳回南部了?」
「……」她遲疑了下,而後搖搖頭,「我……是道地的台北人,很抱歉歡騙了你。」說著,低下頭去。
聞言,他皺了下眉頭,但並不覺得生氣。「妳想聊一聊嗎?」他看得出來她心裡肯定藏了許多事。
「你不生氣嗎?」她轉身看著他。
他溫溫一笑,「我想我寧願用關心來取代生氣。」
葉慈靜默地與他對視,不發一語。
「現在不想聊也沒關係。」他又柔聲道,「如果哪一天妳想找個人傾訴,記得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