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沒說話,只是與他默默相視著,而後緩緩地點頭,一抹溫暖的笑意淡淡地浮上她的唇邊。
半小時後,男人突然站起身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來到吧檯前,男人視線仍停在葉慈身上,他開口道:「妳幾點下班,我有話跟妳說。」
葉慈僵了下,然後看著孟品軒,回道:「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可以了。」
她的回答讓孟品軒覺得既驚訝又開心,這是不是表示她信任他、願意對他敞開心扉了?
男人的反應則是微微皺起眉頭,並轉頭看了孟品軒一眼,隨後又將目光移回葉慈身上。「我來了六天,妳總算肯開口跟我說話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這是她一直很想知道的。據她所知,葉家並沒有刻意尋找她,而且她雖然回台北半年多了,還不曾碰到跟葉家有關的人。台北雖然說大不大,但她不以為真有那麼巧合的事。
「是芳津告訴我的。」男子也下隱瞞。「她在遊樂園遇見了妳,看到妳搭乘的車子後面貼著這家咖啡店的店名和電話,猜想或許可以在這裡找到妳。」
聞言,孟品軒不禁懊惱地在心裡低咒了聲。在後車窗上貼上店名和電話作為廣告的點子是李姐想出來的,早知道會為葉慈帶來麻煩,他就一把撕了它!
葉慈低垂著眼,靜默了一會兒後,又問,「家裡……還有誰知道我在這裡?」
男子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看著她說:「我們要站在這裡談嗎?」
葉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孟品軒,而後走出吧檯,在附近的位子坐下,男子也隨後跟上。
孟品軒站在吧檯裡乾瞪著眼,站在這裡談有什麼不好?起碼他可以聽見他們談些什麼呀!
微感氣惱地拿起抹布學方才葉慈猛擦吧檯,一邊擦著,眼睛仍不忘往葉慈和男子的方向瞟去。看著葉慈又是蹙眉、又是抿唇,他更加覺得無法放心。
突然間,腦子裡閃過一個點子,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抹布,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賊笑,隨後又很快地收起笑意,一臉正經地走到他們旁桌勤奮地擦起桌椅,然後暗地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
老實說,他從來沒做過這麼「小人」的事,但為了葉慈,他認了!
「我沒想到妳會在這種地方工作。」他聽到男子這麼說,語氣有點不以為然。
在這種地方衛作有什麼不好?孟品軒不自覺地擰眉又抿嘴,擦桌子的力道更大了。
「我知道妳還在怪我沒能在葉爺爺面前極力爭取我和妳之間的感情,」男子語氣轉柔,「但我不能不顧及蕙心的感受。」
感、感情?!這麼說……他們之間曾有過一段感情?
孟品軒突然感覺胸口好像被人壓了一塊大石頭,舊情人找上門,可想而知是為了葉慈……
但隨即他又振作起精神,怎麼說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說不定葉慈對他早就沒感覺了;何況,她並沒有回應男子的話。
「妳知道妳突然消失不見我有多擔心嗎?」男子接著又說,「就算妳怪我、氣我,也不該拿自己的安全和前途開玩笑。」
聽到男子說的這些話,孟品軒非常不以為然地差點嗤哼出聲。擔心?!他哪裡擔心了?如果真的擔心葉慈、真的在乎她,依他的身份和能耐,兩年的時間還會找不到人嗎?
就這樣,他在他們周圍來回蘑菇著,一會兒拿抹布猛擦桌子、一會兒又拿著畚箕和掃帚佯裝掃地,一切不顧形象的脫軌行為只為了想知道男子和葉慈說了什麼,會不會找她麻煩、或讓她難過傷心。
一路聽下來,他發現多半是男人在說話,而葉慈除了簡短的回應外,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默不語的狀態。
「妳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這裡畢竟不是妳久留之地。」
本以為兩人已經談得差不多,正準備「收工」回吧檯的孟品軒,在聽到男子的問話後,又悄悄地縮回腳步,細心留神起來。
他微微緊張地豎直耳朵,等著葉慈的回答。其實,對於葉慈的身份,在這一番偷聽下,他心裡多少有了底。
她會回去嗎?回去之後還會記得他、記得李姐和小彤嗎?她和他之間就只有這麼一小段的緣分嗎?
想著想著,他的心情變得更壞了,胸口又開始發悶。
「我……暫時還不想回去。」他聽到葉慈這麼說。「在這裡的這段日子,我覺得很快樂,也過得很充實,我很珍惜、也很喜歡這種簡單的生活。」
說著,她臉上露出微笑,那是打從心底發出的歡喜笑容。
孟品軒不覺微微閃神,同時掠過一陣悸動,心底充滿了狂喜。也直到此刻,他才敢用力呼吸,方纔他幾乎是屏住氣息等著她的回答。
「老闆,請注意你的行為。」正當他樂得心頭彷彿開了一朵花時,男子冷冷的聲音冷不防地潑了過來。「從剛才到現在,你的舉動讓我不禁懷疑你在偷聽我們談話。」
孟品軒迅速收欽心神,重新板起一張正經嚴肅的臉。
「這位先生,我不過是在工作罷了。」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還一板一眼地回應道:「我是這家店的老闆,維持店內的清潔是我的責任,我不覺得我有什麼不對。」
話說完,抬頭挺胸、昂首闊步地走回吧檯。
葉慈看著他的背影,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知道他在偷聽,心裡卻一點也不介意,看他那麼賣力地裝著樣子,她只覺得他好可愛,沒想到總是給人安心可靠感覺的他,也會有這麼失常、逗趣的一面。
「妳笑了。」坐在她面前的王士柏突然開口道,「以前,妳從不曾這麼笑,即使是面對我,那笑意也總是保留了幾分。」
他突來的話語教葉慈微怔了下,他說的沒錯,從前的她確實是如此。
印象中,自從母親過世後,她就沒辦法笑得很開心,就像他所說的,她的笑總是保留了幾分。而如今,她已經可以打從心底開心的笑了,沒有保留,也不是故作燦爛開朗,就只是純粹地感應內心的快樂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