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她覺得有點困惑,會有這樣的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看來,妳在這裡好像真的過得很不錯。」王士柏接著又說,聲音微微透出一絲澀味。「不過,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覺得妳應該早日回葉家去。妳離開後,葉爺爺雖然不許我們去找妳,還說要回來妳自己會回來的氣話,可我看得出來,這兩年裡他比誰都還要想妳……」
他兀自說著,沒察覺葉慈心不在焉的模樣。
不自覺地,她的目光緩緩地飄向孟品軒,這一剎那,她心底突地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似有所領悟——
如果她遇到的人不是孟品軒,她能有今日這樣的改變嗎?
*** *** ***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骨牌效應,葉慈在「尋路」的日子開始變得不平靜。
如果說,在遊樂園遇見的年輕婦人是引發效應的第一隻牌,那麼緊接在後一連串的麻煩與混亂也是可預期的。
這天是週末假日,小志因為家裡有事,告假沒來上工,所以便由她頂替上場,當一天的臨時救火員。
假日客人比平常多,一波接著一波,過了用餐時間人還是不少,她和孟品軒幾乎沒有空檔休息。而李姐則忙著烘焙自己最近研製有成的新品蛋糕,也沒空休息;就連被帶到店裡來的小彤也只能乖乖地待在廚房裡幫些小忙。
過了晚上九點,客人逐漸少了,這才得了空閒可以好好坐下來休息。
葉慈趁這時間去了趟廁所,回來時看見一名女子背對著她坐在窗邊的位子上,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熟悉,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一看見她出來的李姐,趕忙悄悄地來到她身邊,在她耳旁小聲地說:「那位小姐指名要找妳,我看她的樣子好像來意不善,妳可得小心點。」
站在吧檯裡的孟品軒也朝她投來擔心的一瞥。
葉慈微微皺眉,緩步走上前去,來到女子身旁,「這位小姐,請問——」
話還沒說完,女子猛地轉過身來,兩人一對上眼的同時,空氣彷彿在瞬間靜止不動了。
葉慈一臉驚愕地看著全身上下皆是名牌、打扮時髦的女子;而對方見到她的反應卻是微微瞇起了眼,一臉的不滿與仇視。
「蕙心表姊……」她怎麼也沒料到她也會找上這裡來,但隨即又覺得自己實在無須太過訝異,自從在遊樂園裡碰到了芳津,她就該預料到往後會有什麼情況發生。先是王上柏,再來是她的表姊葉蕙心,認真想想,確實沒什麼好驚訝的。
「不要叫我表姊,我承擔不起。」女子一開口就是冷言冷語。
像是早已習慣對方說話的語氣,葉慈只是淡淡一笑,隨後在女子對面坐下。「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句問話像是一個開閘的動作,女子倏然怒氣騰騰地瞪著她道:「我找妳是想問妳,妳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懂妳的意思。」沒被她的怒氣影響,葉慈依舊沉穩地回應。
「哼!」女子冷笑了聲,「不懂是吧?那我就直接說了。妳既然離開了,為什麼又要回來?妳以為妳是天才就可以耍著別人玩是嗎?要走就走遠一點,最好別再回來,葉家沒有人希罕妳!」
彷彿積累了多時的怨恨一次爆發出來,女子咬牙切齒忿忿地道,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聲量不自覺加大,引來其他客人的注目,也讓李姐聽得心驚膽跳。這個女人「恰北北」的,她真擔心小葉應付不了。
相對於她的激動,葉慈只是靜靜聽著,沒有回應。
「妳不要以為妳不說話就沒事!」女子繼續忿嚷,「我告訴妳,妳別想再打士柏的主意,我不會讓妳再有機會去勾引他的!」
「我從不認為我勾引了他。」這回,她終於有了反應。「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我不否認和士柏哥有過那麼一段感情,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和他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妳儘管放心。」
「既是如此,那為什麼他還來這裡找妳?」仍是咄咄逼人的口氣。「妳以為我會相信妳嗎?誰知道妳是不是又再要什麼花招!」
「我沒要他來。」葉慈臉色微凜,「既然妳提起這件事,那就請妳順便幫我一個忙,請他別再來找我,我的事情真的不勞他費心。」
此話一出,更加激怒了葉蕙心,她狠很地瞪視著葉慈,怒罵道:「妳少在這邊裝模作樣!我真不懂,葉家怎麼會有妳這種子孫!」說著,突然撇嘴輕蔑地笑了聲,「不過這也難怪了,一個私生女還能要求她有多好的素質!」
聞言,葉慈臉色頓沉,倏然抬起眼直視著她,冷冷地道:
「我以為我的素質妳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不提求學時的成績、也不提在公司的表現,單單看士柏哥對我的肯定就夠清楚明白的了。」
她沒想要傷人的,但眼前這個她稱為表姊,從小就敵視她、處處與她較長短的女人,卻總是喜歡踩著她的痛處,逼得她不得不反擊。她在乎的不是「私生女」這個標籤,而是存心輕蔑的語氣,那讓她感覺連自己的母親也被辱罵了。
聞言,葉蕙心一張修飾完好的臉蛋瞬時青紅交錯、猙獰變色,惱羞成怒下抓起桌上的水杯便朝她臉上潑去——
「哎呀!」始終留意著她們的李姐,看見這一幕忍不住低呼了聲,竟然拿水潑人,太離譜了吧?!
她隨即要走上前去仗義執言,卻被孟品軒伸手攔了下來,他朝她搖了搖頭,以眼神暗示她別貿然行事。
被潑了滿臉水的葉慈,反應倒也鎮定,一臉平靜地看著葉蕙心,淡淡地道:「如果妳要說的話已經說完,氣也發完了,恕我不奉陪了,我得回去工作了。」
語畢,隨即站起身,毫不介意店裡其他客人的眼光,從容自若地走回吧檯。
葉蕙心瞪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後,才忿忿然地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