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沒事了。」她的聲音乾淨清潔,有股罕見的說服力。
雖然這不是她期望的場面,不過,一次把該認的人見過一遍也無不可。
人群乖乖散去了,剩下幾縷從前方往後飄的聲絲:「她是誰啊?眼生得緊,不會是寶少爺又從哪家酒樓帶回來的清倌吧?」
「誰知道,也可能是咱們親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
「去你的!外頭的人愛嚼舌根你也跟著起哄,咱家少爺一表人才耶,起碼也要配個天仙美女。」一陣大笑響起。
「不過……」不過什麼呢,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就覺得方才見著的姑娘不一樣。
親王府裡什麼最多——美女!他們雖是下人,主子的品味高人一等,間接的也訓練出他們的審美觀,方才住進兩岸依柳園的姑娘……
啊啊啊……他用力一拍大腿,他就知道不對勁,那姑娘不止穿戴寒酸,臉上文章著墨黑的面紗,也只有見不得人的人才會遮蔽自己的「容貌」
人漸去漸遠,無鹽斷然截去他人的閒言閒語,專心面對捅出一堆樓子的丫環。
「我們光把這些收拾整理,有話一會兒再說。」彎下腰,她很熟練地收拾起殘局。
「我……叫……洗秋,是來服侍姑娘的。」洗秋見無緣的主子動起手也趕緊幫忙恢復舊觀。
「叫我無鹽就好。」
「無鹽姑姑……姑姑……你真的是咱們寶少爺的…」她姑了老半天,對眼前這書卷氣濃郁的姑娘好奇透頂。
「不是。」無鹽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
「對……不起,我就是嘴碎……江大嬸早就……吩咐過……洗秋要把嘴巴閉緊……我……你一定不會…要我的……對不對?」她愈說愈頹喪,一個頭垂得低低的。
「我習慣一個人,不需要人作伴。」她淡然得誰也入不了心。
她沒有資格要誰或不要誰,她在這勾心鬥角親王府邸也只是過客,幫不了誰,也不需要誰。
洗秋偌大的眼珠終於凝聚了一層又一層的水霧。咬著下唇,她自暴自棄地埋頭整理。
她就知道不會有人要她的……
第二章
「芙蓉舫」是太湖上最大的一艘畫舫,整艘船身都是用來自蕪湖的百年沉香木造成,當年造船時曾名噪一時,這樣大手筆的畫舫前所未見,更叫坊間津津樂談的是香船贈美人,美人又是京華中最是出類拔蘋的酒國花魁——宋芙蓉。
要問這等風流事是誰做?也只有八荒飛龍中的煙脂龍藍非公子做得出來,他愛美人成癡,擲千金面不改色。
一艘船,不過是他快意瀟灑時的產物,不足為奇,可是看在老百姓眼中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今天,他一時興起,輕車簡從駕臨許久不曾到訪的芙蓉舫。
春光日晴,春桃點枝,曲水凌波,幾重曲橋隱在如黛的綠柳洲下,彎徑通幽,深邃漾然。
銀鈴的笑聲迴盪在悠然的湖心,絲綢飄揚的畫舫有一群天仙般的人兒盡情嬉戲笑鬧著,「我要來抓人嘍,誰被我捉到,就要讓我嘗嘗她的胭脂。」被一方絲綢掩住雙眼的人還有誰,正是遊戲人間的藍非公子。
他一派頑皮地站在甲板上,聽音辨位,伺機而動。
「羞羞臉,你來抓我啊!」出聲的女子一身環珮叮噹,細腰豐臀波胸,混血的容貌綜合了東西方的優點,深邃的明眸皓齒,艷麗的紅唇勾人魂魄,絕色的臉經過精心雕琢當真是艷光四射,教人愛不釋手。
「來呀、來呀!」一旁的眾女子們也出聲附和。她們的姿色或許不如宋芙蓉那麼出眾,不過也都是上上之姿,整個京城裡的美女幾乎全給網羅在這艘愛之船了。
半推半就的遊戲,小綿羊自動偎入才子的懷抱,吃吃笑聲好不惹人憐愛。
「人家不來了,這船就這麼丁點大,誰逃得過寶少爺您的祿山之爪啊!」嬌弱弱地撒嬌,動人心弦,就算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一樣的軟玉溫香,一樣的眾裡拱月,可是不知著了什麼魔,藍非就是覺得心浮氣躁,一絲晃動的情緒讓他無法拋開一切盡情享樂。
他拉下面罩。「喝酒吧。」躲貓貓的遊戲結束。
「爺。」人如貓,就連嗓子也酥嫩得滴水。「您已經喝了兩盅『鴨頭綠』,千日不醒,再喝下去,人家不依啦!」藍非在她的小嘴啄了下,帶著兒分酒意的他更正好看了,酒精在他的身體發酵製造出驚人的效果,兩紅的頰襯著優雅的眉目,靈動的眼形下是晶瑩剔透的肌膚,五官分開來看就足夠顛倒眾生,組合起來更是無敵的俊俏。
但見他丰采爾雅地擁著佳人,淡紫薄紗的罩衫下是五彩錦繡衣裳,鐫著長命富貴的金鎖片,還有花紋精美的帶鉤繫在腰上,鉤玉飾印鑒銅鏡,這是一種富貴身份的表徵,也是藍公子愛美不怕累贅才隨身攜帶。
「怎麼。」他就算調戲人也不見邪氣,反而有股淘氣的調調。「怕我晚上應付不了你這貪吃鬼啊?」
宋芙蓉嬌俏地捶他。「當這麼多姊妹的面前欺負我,你好壞!」她曲意承歡,看著他對自己顛倒癡迷的模樣,虛榮的氣焰更是高漲了。
藍非捧起侍女倒在水晶杯中的美酒,咕嚕喝下一口,低頭哺渡進美人的櫻桃小口。
「有花當折直須折,你可是我最喜歡的一朵花呢。」
「公子不想把花摘回家用瓶兒供起來嗎?」她輾轉呢喃。
「想想想,不過摘下的花不怕謝了?凋謝的花我可不愛。」說是有情卻無情。
美人一凜,但隨即釋懷,一個喝醉酒的男人說出來的話能算數嗎?
「不怕,就怕公子爺說話不算話。」藍非眼茫茫地眺望江心,用力將身邊的宋芙蓉摟得更緊。
「你想做我親王府的第幾朵瓶花呀。」美人想要什麼他都會盡力地滿足對方,想進他的親王府,那有什麼難的!
宋芙蓉半推開他,就算嬌嗔也是風情萬種。「我不是唯一的啊?」逢場做戲,誰是誰的唯一,滋生了佔有,遊戲已不成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