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藍非不是別人。「那就當老八,如何?」美人終於嘟嘴垮下撲滿水粉的臉。
「老八?」他京師第一美男子,三妻四妾不稀奇,可是她宋芙蓉是何等人物,叫她屈居八姨太,簡直辱沒了她。
她還心存計較,不料藍非幽幽地開了口:「我愛將美女藏嬌,目前親王府第從十姨太倒算回來,你第三名,如何?」他自有一套搜集法,第八美女塵埃落定。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算最美的?」她臉上的蜜粉掉了些粉末。
「不!你是最美的,因為宋芙蓉只有一個,你是僅有唯一,不過,你就是只能排第八,愛要不要?他說得那麼鄭重,一點嬉鬧的意味都沒有。
第八,沒想到她宋芙蓉在胭脂龍的美女榜中只擠得上尾巴,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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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酒量是海鬥,千杯不醉,喝再多的發酵液了不起微醺,也因為對自己太過自信了,婉拒所有的好意之下,回到了藍親王府。
走習慣的迴廊有些陰沉,明兒個他一定要人在晚間多點兒盞燈,兔得誰跟他一樣前:
腳跟後腳打結,只要稍稍閃神就有跌個狗吃屎的可能。
他雙眼朦朧,覷著近處有股燈光從紙窗透出來,腳一拐,也不管天南地北,像撲火的蛾就朝著溫暖的火光處走去。
門被推開,嗯,如他想像中的暖和,屋裡乾燥帶著有人居住的特殊氣味吸引著他一步步踱向唯一的一張床。
他摸呀摸著,挑了個覺得舒適的地方,和衣躺了下去。
申屠無鹽從頭至尾坐在她請人找來的書桌上,瞪著藍非神遊的動作。
夜深,是該安歇的時辰,不過,她的生理時鐘跟旁人不同,習慣晝伏夜出的她就愛夜深人靜,白天的紛紛擾擾在夜間沉澱,戚冥的黑就全屬她一個人,不用跟誰爭奪,也不用閃躲迴避什麼,放下面罩的她自在舒服地徜徉在安全的寂靜裡。
對突如其來的打擾,她有些不快。
放下手中的筆,可見修長的指頭沾了墨汁,硃砂的顏色暈染著她纖細嫩白的指腹,襯著剔透的指甲,隱約看見粉紅的指甲絨。
移到床前,藍非潤澤如玉的睡容吸引她整個目光,這集天靈地秀於一身的男子、用人間再精妙的言語也形容描繪不出來他的無儔俊俏於萬一,看他胸口懸掛的長命金鎖,頭冠上斗大的明珠,一身金玉其外的衣裳,活脫脫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貴公子哥。
「呀!這是我的床,請下來,」無鹽先是用喊的,看他一動不動全無反應只好用手去推。
這一推,也不知怎地剛好跟藍非突然伸出的五指結實交握住。
無鹽心一凜,就想甩開。
「盛娘,別走,再陪本爵爺喝一杯。」就算是夢囈,他還是念念不忘身邊侍酒的美女。
無鹽面無表情,用另一隻手試圖扳開藍非的箝制。孰料,她沒能挽救回自己的柔夷,床上的人反倒一使勁把她整個身子拖進床鋪。
「柔媚兒,我的柔媚兒……」藍非衝著她,嘴裡嘰哩咕嚕的卻是又一個女人的名字。
因為太過不設防,無鹽的曲線幾乎是緊貼著藍非的,一朵淺淺的微笑綻放在他白瓷也似的俊臉上,讓從來沒碰過男子身體的無鹽大受震盪,粉白的臉立刻生暈。
他是熟睡的,她這樣告訴自已,要不然,面對這種借酒裝瘋的輕佻男人,要不是她的鎮定工夫不錯,恐怕早就一巴掌甩過去給他同等級的難堪了。
無鹽比一般人還黑靈清灼的眼瞳飄過藐視。
隨手抓來一個軟靠塞迸藍非不規矩的手,無鹽乘勢讓自己的雙手恢復自由。
「小紅菱、別走!」怎知藍非把軟靠一扔,又抓來。
他對女人的直覺又準又絕。
無鹽以普通女子不常見的靈活躲過他的「偷襲」,回轉身形的同時以文雅婉約的姿態撈起她隨身的披風,迅速離開屋子。
難以言喻的感覺使得她的心脫離一向安靜的軌道狂跳著。
撫平讓她動盪不安的胸口,她斷然地踏出門外。
要移動他不難,只是她不想再受無謂的騷擾,被一個醉鬼吃豆腐,雖然他爾雅貌美,她一樣敬謝不敏!她連根指頭都不想再跟他有所接觸。
一個敗德的男人。
夜深露冷,迴廊百階都是寒意。
她來到下人房。
在親王府待了一天,她不是什麼都不做的,十二個時辰裡她大約摸熟偌大府第的分置,一到新地方把地理環境摸熟是一種自保的方式,被綁手綁腳不是她生活的習慣。
親王府對僕傭其實是寬大的,就算是下等人的居所也不見狹隘窄小,穿過男家丁的通鋪,又一個長牆才是侍女的住處。
一個睡眼惺忪的侍女提著燈籠,不穩的腳步看似剛從茅廁回來。
無鹽逮住她。
「請問洗秋姑娘在否?」侍女打高燈籠想看清半夜三更找人、聲音陌生卻宛如黃駕般好聽的女人是誰。
無鹽一彈指,燈籠裡的燭火立刻消失,殘留一股細煙,裊裊娜娜,跟空氣一結合就沒人春夜,無影無蹤。
「呀,真是的,早知道就多準備一根長燭,好在回來了,要不然可就慘咧!」無鹽很有耐心地等著。
「哎呀,對不起,洗秋就睡在鋪子的最後面、你去叫她。」她把無鹽當做不知哪房難伺候的姑娘來找人晦氣,不是很起勁地隨手一比。
不過,這姊妹倒客氣得緊,還稱洗秋為姑娘呢,「謝謝。」無鹽的從容不迫給小婢女留下很好的印象,向來每房派來吩咐事兒的貼身丫環不是趾高氣昂。就是眼睛長在頭頂,誰也不把她們當人看,拚命欺壓她們這些比侍女還不值錢的小婢女,雖說對環境的不公平,她們早就認命,畢竟都是人生父母養,一口氣藏在心底終成埋怨。
虛掩的門內,半淡的月照進朦朧的銀光,無鹽在床鋪的盡頭找到洗秋。
她人高馬大,短小的通鋪外懸著兩隻腳丫子,長手長腳像蜘蛛地仰天攤著,一床被只蓋住她的肚臍以上,看起來小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