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愛情面前是不時興第三者的,他就遠遠看著,萬一出了紕漏再出面都還來得反。
就這麼吧!
※ ※ ※
在大廳通往後屋的珠簾後面,站在一臉錯綜複雜表情的斑斕,她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說話的,她手中的杯盤證實她是無意中聽到客廳中的那段對話。
愣愣地呆了好一會兒,她驚喜地跳了起來。這件天大的好事非得趕快告訴小姐不可,皇帝,九五之尊耶,只要隨便按一個名分,她的好小姐就是飛上枝頭的鳳凰,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呼呼,她斑斕就算是只烏鴉,只要進了宮,起碼會是只彩色的烏鴉。
她樂不可支,索性省下端茶的手續,轉身往芥子苑跑──
第五章
如果說因為獨孤吹雲出現而使黃蝶改變了什麼,那他成功了。獨坐綺樓的她憑欄而坐,深深淺淺的嗔喜,流蕩在她絕艷的容顏上。
那是戀愛中的人才會有的獨特表情,百轉千回的柔腸,情生意動。
她想得顛顛倒倒、癡癡傻傻,完全聽不見斑斕辟哩啪啦、連跑帶跳製造出來的噪音。
「小姐……」她喘得厲害,一隻腳跨在門檻上,一手著上下起伏的胸口,眼珠子直得失了準頭。
「斑斕?」乍然被人從想像拖回現實,黃蝶不由得有絲尷尬。「你匆匆忙忙地急什麼?」她不善掩飾的面對斑斕,臉頰猶有未退的氤氳。
「我我……有驚天動地的大事非告訴小姐不可,小姐知道了肯定會嚇得掉了下巴的。」她綻放出光采的變瞳,壓下不淑女的結巴和喘氣。也幸好她太專注自己帶來的第一手消息,忽略了黃蝶的不自在。
「哦?」黃蝶微抬的下顎光潔柔美,那聆聽的姿影沐浴在微光中,簡直就是一幅古典精緻的畫面。
即使是天天陪著她,跟她寸步不離的斑斕也閃了下神。她心頭想當紅娘的意願更強烈了。英雄配美人,自古皆然,她的小姐跟獨孤吹雲更是個中翹楚,不將才子佳人撮合成一對佳偶,太對不起他們俊逸無儔的面目了。
打定主意,下個步驟就是進行遊說。
「小姐,你知道獨孤公子是堂堂當朝的皇帝,皇帝耶!」
「你從哪裡聽來的?」一顆焦雷炸了下來,不知名的情緒堵住了黃蝶喉嚨口,焦躁似有還無的潛伏在她向來自制力堅強的心間。
斑斕心虛地伸了伸舌頭。
「剛剛我替拉肚子的小子送茶去大廳給客人時聽到的。」偷聽這檔子事要是被她一板一眼的小姐知情,一頓嘮叨肯定是跑不掉的,為了避免耳朵遭受荼毒,自動省略不必要的情節定必要的措施。
「你偷聽人家說話?」
哇!英明,可是──「小姐,事情的重點不在這裡,重要的事是你要入宮享受榮華富貴去了,可喜可賀啊!」她一副樂陶陶、心嚮往之的模樣。
「你確定?」
「小姐,斑斕我的耳力是一等一的好,每晚就寢前我都掏過一遍呢,你懷疑我沒關係,懷疑我的順風耳就是一種侮辱了。」她嘟嘴,明知她的小姐看不見,但芝麻大的自尊還是需要維護。
「你啊,什麼都好,就愛挖人家壁腳的習慣改不了。」她對三姑六婆的事最感興趣,串門子是她最大的生活情趣。
「你別訓我了小姐,我斑斕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好女人,太過於完美老天爺會看不過去的,所以擁有完美中的小小瑕疵是被允許的。」她說的天花亂墜,大言不慚。
「算了,我反正說不蠃你。」黃蝶豎白旗投降。
「那你是答應跟當皇上的獨孤公子進宮嘍?」兜了一圈,斑斕還不死心,非問到她想要的答案不可。
「皇上?」黃蝶細碎的呢喃,揚起的眼又垂下了,那如扇翼般的睫毛關住所有的心事,清清如水的笑容蕩然無存。
「小……姐?」她試探。
硬要說黃蝶這主子有什麼難相處的地方,斑斕會說就是像現在這種什麼都不說,露出教人分不清喜怒哀樂的表情,最使人忐忑。
那是再明顯不過的距離,和任何人都拉得遠遠的,封閉的自我。
「小姐,這是天大的喜事呢,你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喜從何來?」她輕問。聲音冷淡得教人發抖。
「只要皇上將小姐接進宮去,小姐再也不用辛苦的過日子,他又對你百般溫柔,天下所有的便宜事,都給小姐佔盡了呢!」她單純的心眼淨往好處想。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黃蝶幽幽地迸出這話來。「天真、單純、快樂,還有──健康的身體,那都是我沒有的。」
「小姐……」
黃蝶澀澀地彎起優美的唇線,眼中流露著讓人不輕易察覺的嚮往。
「不是你的錯,我的命生來便是如此,我不怨誰的。」
「小姐,斑斕不懂小姐的意思?」她承認自己的腦容量有限,但,更重要的是,她擁有不恥下問的絕佳美德。
「你不會懂的。」她的心,從小就是殘缺的,遑論養兒育女,就是嫁為人妻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竭盡所能的去愛獨孤吹雲,卻不包括成為他的妻子。
不管他是一國之王,還是沿街叫喊的賣油郎。
「小姐,你什麼都好,就是愛鑽牛角尖。」
「或許是吧!」她從小到大所吃的苦夠她受的了,她只想安分的守住現在的生活,度過她不知道剩下多久的生命,這樣就好。
「小姐?」斑斕還想說什麼……「夠了,斑斕,我不在乎吹雲是怎樣的身份,是萬人之上的至尊也好,乞討的乞丐也罷,我都不會嫁給他,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難言的情緒在她胸腔翻攪起來,她說得簡單瀟灑,只有胸口逐漸尖銳起來的疼痛,才是她真正的心情。
一個皇帝,他可以是屬於國家人民百姓的,卻獨獨不可能專屬任何一個女人。
假使他是天子之外的任何人,她會用盡所有手段留他下來,可他偏偏是那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