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出去……」她沒敢多瞧他一眼,他的臉是禁地。
在每天作的噩夢裡,她總是看見一張破碎的臉。那是她的傑作,一想到這裡,她差點沒把自己的臉藏進尿桶裡。
「怎麼,當我是吃人的怪獸?先前你不才眼巴巴地找罵挨,現在又把我當鬼看了?」越看見她躲他,他瞳仁越冒火,才成灰燼的心火給熱油一澆又爆出燙人的火花來。
海荷官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抵死把背貼在牆壁上。
戈爾真陰沉地怪笑。「你想得太美了,別以為視而不見就能逃避,」他以誓在必得的腳步靠近她,人手一揮,把她當做擋箭牌的尿桶丟棄在一旁,跟著抓起她的下巴。「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他的手勁捉得海荷官發疼,她血液逆流地被迫對準在她眼瞳放大的臉。一道還泛紅的疤像紅絲繩緊緊綰住她發顫的心臟,海荷官逼不得已用手摀住眼睛,雙腿發軟,要不是頂著涼冷的牆面是背,她恐怕會自責地撞牆。
躍入戈爾真眼簾的是她剛剛用過力,傷口子迸裂沁出血珠來的絹布,他一逕欺上的身軀,因為這份不期然的發現,不自覺地挺了挺。
剛才一瞧見她沒有元氣的臉,心中情緒還來不及理清,就被一頭的閉門羹給氣瘋了理智,欺壓一個年紀小他幾乎一倍的女生簡直是無恥,可是他就是氣她。
海荷官還沒有從心驚膽戰中回過神來,頓覺小腿肚一涼,戈爾真掀開她的裙子,冷冷的眼光陰森森瞪著她才折掉包紮的大腿。
「你居然受這麼嚴重的傷?」他的口吻是無辜訝異的。
「救命啊……」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發出這麼驚人的尖叫聲出來。
戈爾真才皺眉,兩個小婢女連滾帶爬地衝進來。「小姐,發生什麼事?失火、還是有小偷?」
幾乎海荷官的心一動,戈爾真就如她所想地端起嚇死人不償命的惡臉。
「真失火還是強盜來,靠你們兩個……」他冷哼。「根本是羊入虎口,自不量力!」
他簡單幾個字,就罵哭了想義勇救主的小侍女。
「你太卑鄙了,只會欺負我們,」她扯下被掀起來的裙子。主人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僕人,尤其她把兩個年齡跟她相仿的侍女當同伴。不發威,臭男生老是把她當病貓欺凌。「自吹自擂的大黃牛,你說自己很棒又能幹,我從來沒看過,要我服你,行!讓我瞧瞧天才是怎麼回事?」
天才?天才就不用吃喝拉撒睡啊,想騙誰!
雖說才十五歲的年齡,可是戈爾真稍帶青澀的眼已經有了鷹一般的光芒,海荷官浴火重生的勇氣使他生下來就鐵石般的心腸晃了晃。
「那就走吧,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要不是受了他爹軟硬兼施、要死要活地脅逼威嚇他,他打死都不會走進女人的院落。
女人,全是一堆無用的廢物!沒有男人的庇蔭,就像隨地可見的螞蟻,誰都能一腳踩死她。
目的。聽起來一板一眼的字眼。可是,不管了,忍氣吞聲顯然對這個惡劣的男人無效,她躲呀躲的還是逃不過要跟他相處的機會,那……就只能打落牙和血吞,她看不起懦弱的自己,了不起再受一身傷,反正也死不了人,豁出去就是了!
☆ ☆ ☆
戈爾真陽奉陰違地把海荷官扔在戈家自己的木材廠,只吩咐監工的工頭不用管她,就帶著惡作劇的詭異笑容準備離開。
「慢腳,」她兩手橫打張開,擋住他的去路,還稱不上痊癒的喉嚨本來想威嚇有力地大喊「慢著」,因為情急一開口就喊錯了。「你想丟下我一個人跑掉?這跟我們當初的協定不一樣,講話不算話,算什麼英雄好漢!」
「我本來就不是勞什子英雄,人要量力而為,就跟在我家當米蟲的你一樣,再說這趟路是我家的老頭要我來的,沒有一點我個人的意願在裡頭,我就是想說話不算話,你能怎樣!」
一席話說得海荷官面紅耳赤,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個無賴一樣的男人是存心要折磨她的,她怎能讓人看扁。
「我不會哭的,假如你以為我會的話,你準備失望好了。」
「哈哈,我會擦亮眼睛等著看的。」挑釁他?這丫頭越來越對他的脾胃了。
海荷官捲起袖子。「那就告訴我,我這只米蟲該做什麼吧?」她徹頭徹尾對他生出厭恨,幾日前初見面時的驚喜詫異全部化為水流。
小孩子的喜好本來就是憑著她的心情擺動,哪個無憂無慮的小孩會想學東西而不是到處去玩玩?然而,她偏偏碰上嘴巴壞、態度差、人又彆扭惡劣的戈家二少爺,小小的喜歡還來不及萌芽就衰竭了,心高氣傲的她為了保留自己寄住在旁人家中的微末自尊,她痛下決心,一生一世地討厭這個臭男生!
戈雨真是留下來了,可是他蹺著二郎腿躲到樹蔭下喝茶睡大覺,擺明了站在高處等看她的笑話。
一整天,海荷官被日頭曬得口乾舌燥,滿天的木屑嗆得她喉嚨生啞,木材廠的工人們多是粗壯的莽夫,靠體力混飯吃的人只覺她礙手礙腳,甭提教導她一丁點有關木料的知識,她走哪被人趕到哪,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工人放飯時間,全身又灰又髒的她還沒能走到小河邊洗手,便雙眼發黑,臉朝著小河摔了進去。
「可恨!」她喃喃地抱怨,但是不知從哪來的水灌進她的嘴鼻耳……好痛苦……可是也好清涼……不如她就多泡一下吧……
工人們一轉頭就不見了跟尼蟲的影子,訕笑還在喉管裡吞嚥,整個上午都不見動靜的戈爾真卻疾如狂風的衝到河邊撈起她。
「臭女生,你要敢用這種方式擺脫我,我一定要你好看!」猛力掐她人中,戈爾真不顧一切地拍打海荷官的臉,不多久,她好看的圓臉已經烙下好幾記紅印。
工人們看得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