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嘴!」敖紫嫣輕捶丈夫肩胛。
「難得翩翩不在,我的耳根可以清靜一陣子,老婆,咱們好久沒有----」
風聲吹來,隱去他的尾聲,彷彿只聽見愈發遠去的嬌笑聲......所幸小龍女不在,要是教她聽見這段話,她鐵定二話不說,聲言「作廢」這對父母。
幸好她不在......
好裡加在......
「哇!好重,今兒個鐵定是大豐收,公子爺,咱們晚上有得加菜了。」
舟上一個漁夫模樣的黝黑年輕人雙眼瞪著下網處,肌肉凸賁地用力使勁收網。
被他稱為公子爺的男人,身穿妃色衫子,雙臂交疊在頭顱下,雙眼假寐,一副悠哉閒適的樣子。
「祖奶奶......瞧我撈上什麼東西......」
他的笑容如天空低飛掠過的雲那麼快消失,他重心不穩地往後一跌,差點沒摔出舢板外。
那妃色衫子的斯文男子緩緩睜開雙眼。
「你這糊塗蛋兼莽撞鬼,瞧你做了什麼好事!」雙手在漁網裡亂揮的不是別人,正是翹家的小龍女。
她真是倒霉,都還沒離開洞庭湖呢,就被一張天羅地網給困住。
出師未捷身先死,呸呸呸!她甩掉魚網,一雙彎彎的眉馬上蹙了起來。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跟她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
「女大王......妳......是人是鬼?」漁夫縮到船舷,似乎打定聽完小龍女的回答才考慮是否往下跳。
被他從水中撈出來,說她是人,卻是全沒半滴水漬,乾爽得搾不出一滴滴什麼來,若要一口咬定她是鬼,他打出娘胎還沒見過這般俊俏的水鬼。
小龍女見他那副魂飛魄散的樣子,淘氣的促狹心頓起。「我是鬼,你要不要瞧瞧我七孔流血,披頭散髮的模樣?我死得好冤啊......」
小漁夫大氣不敢吭一聲,他嚇得兩腿發軟,全身直抖,要藉水遁的逃生方式也忘得乾乾淨淨。
「我......才不上當,世上哪有像妳這般漂亮的鬼,妳......肯定是騙人的。」
他還不笨哩。
小龍女格格一笑。「我剛死沒多久,鬼樣子還不到十分,難怪你看不出來。」
他心中驚駭不定,沒察覺那妃衫公子唇畔露出的淡淡笑意已經快到掩飾不住的地步。
「我不怕鬼,我阿姊說只要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小龍女笑得更是春意盎然,興高采烈。
「你忘了很重要的一點,現在是大白天,可不是三更半夜喔。」
小漁夫見她一張俏臉又嫩又白,慧黠頑皮的眼珠天真又可愛,別說鬼氣森森,就連半點「鬼」樣子也沒有,小漁夫的膽子這才慢慢放大了些。
「妳存心來唬我的!」
小龍女被他識破行藏,臉紅也不紅,只是頑皮地伸手指刮臉羞他﹕「你喲,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說不怕,剛才還嚇得跟什麼似,這會兒又理直氣壯起來。」
他那愍厚的臉,雖說看起來有點像二楞子,但可比她外公家那些魚兵螫卒有趣多了,她沒想到人類居然都這麼可愛。
她這番出走真是走對了!
「姑娘的水性真好,為小可生平所僅見!」那老是旁觀佯睡的男子拍拍屁股終於起身了。
「你又是誰啊?」小龍女一上船就忙著逗那小漁夫玩,壓根兒沒注意到還有個大男人在。
他一頭長髮無拘無束地披散在背後,嘴角老抿著一抹慵懶的笑意,看似輕狂不羈,但沉靜舒緩的氣質又收放於無形間,一般人倘若不經心,很難發現他似笑還無的雙眸在啟合間,寒光炯炯。
「小可複姓納蘭,字任俠。」他還是似笑非笑,一雙黑眼珠震撼地注視她。
「我叫柳翩翩。」
小龍女不喜歡他看她的樣子,真是無聊男子,幹麼有事沒事衝著她笑!?
「這舟子是你的?」
「是。」
「既然都上來了,不如借你的船渡我上岸吧!」小龍女也不跟他客套。
美女的要求一向沒人能拒絕,更何況像小龍女這樣兼具成熟和天真的俏姑娘。
「恭敬不如從命!」納蘭任俠自是從善如流啦。
第四章
不到一頓飯時間,舟子便靠了岸。
「不知姑娘在什麼地方落腳,我讓小三送妳過去。」小三便是那小漁夫。
「不知道耶!我生平頭一遭上岸。」她不太熱中任俠的問話,眼光已教熱鬧滾滾的碼頭給擄了去。
「那我們就此別過!」
「呃,等一等,你對這地方熟嗎?」
納蘭任俠淡淡搖頭。
「小可也是第一次來到益陽。」
「哦。」失望染上她的眉睫。
納蘭任俠文風不動地捏指。「姑娘可是來找人?」
「你知道?」小龍女瞬息轉變了好幾種表情。
「姑娘如果可以告訴我妳要找那個人的姓氏,或許我可以幫點忙。」
「真的?」反正她一上岸也是舉目無親,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就告訴他,一事不勞二主,省得等一下還要浪費精神體力去問別人。「他姓烈。」
納蘭任俠心中一動,不由得喃喃自語﹕「這麼巧?」
「你嘰哩咕嚕在說什麼?」
納蘭任俠手指輕快地掐動,黝黑的濃眉卻攢了起來。
他居然算不出這女子的來處,太奇怪了!
他雖不敢自命神算,可也是半仙之後,眼前這看似天真無邪的姑娘竟然沒有命格,她到底是人是鬼,最令人可疑的是她要找的人。
「我這會要去的人家也姓烈,也算機緣巧合,只是不曉得他是不是姑娘要找的人?」眼前這麼單純的女孩,轉目流盼間,教人憐愛,納蘭任俠在驚訝之餘,打算賭它一賭。
「太好了!」小龍女高興地拍手。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她毫不遲疑。
好爽快!他最是欣賞這樣毫不造作的女孩子,但是,他竟算不出她的命盤,是否是跟他匹配的那個女子?
一向年少輕狂,自恃甚高的納蘭任俠終於也嘗到惶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