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埋怨地拋了個「也不管好你的女人」的眼神給譚子擎,譚子擎有點無奈,卻覺得更好笑。
「你那麼有技巧,撈給我看。」麗莎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好,我就撈給你看。」老闆接下挑戰書,捲起衣袖,親自下海證明。
事實證明老闆的生意不是做假的,一出手就連撈五尾,黑黑瘦瘦的臉滿是得意,麗莎氣得快內傷,不服氣到極點。
「再給我一支紙網!」
不肯服輸的神情讓她的臉龐更加耀眼,譚子擎覺得自己的心魂都被勾走了,好想吻上那兩片倔強的唇。
但他只是在她身邊蹲下,握住那只拿著紙網的小手,說:「我記得小時候是這樣撈的,從四十五度角切進水裡,選角落魚群聚集的地方,紙網不要在水裡泡太久……」
麗莎任他指引著自己的手,他的體溫、他的嗓音奪走了她的注意力,她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直到一尾金紅色的小魚落在小水盆裡,她驚喜地瞪大眼睛。
「撈到了、撈到了!譚子擎,我們撈到了!」她興奮地大叫,揪著他的手,快樂得像個孩子,連原本不太高興的老闆也忍不住笑。
「快,再撈,我非得打敗老闆不可!」典型的麗莎式語氣,老闆卻聽得臉又黑了。
「我們來試試。」譚子擎笑著應允。
面對那雙發亮的眼睛、那張神采逼人的笑靨,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拒絕不了。
兩人手握著手,親密無間地一塊兒撈魚,彷彿週遭的一切完全不存在,自然也未留意不遠處,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正幽怨地注視著他們。
黃心柔好嫉妒,心頭像是被針戳著般發痛。她跟父母受邀到好米村作客,晚餐之後來到街上走走,卻沒想到會看見這幅景象。
三年了,她等了三年,就等子擎哥瞭解她的情意,就等他有所表示,可是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對她很和善,一如他對所有的人。
她從來沒見過子擎哥用那種既愛慕又寵溺的目光注視著任何人,更無法想像沈穩、成熟的他,會像個小孩子似的蹲在地上玩撈魚這種幼稚的遊戲。
林小姐才到這個村子這麼短的時間,說不定很快就要離開,她憑什麼得到這種特殊待遇?憑什麼奪走子擎哥的全副注意力?她憑什麼!
明月高掛,麗莎緩緩踩在映著淡淡銀光的小路上,嬌艷、飽滿的嘴唇就是難以克制地往上彎。今晚她撈了金魚、打了彈珠、射了水球,贏了一大堆戰利品,但是她一樣也沒留下,因為多年未有的平靜與快樂,就是最大的戰利品。
一切都來自於身邊的這個男人。
她轉頭看他,再一次為那俊挺的容貌迷醉,為那內斂、沉穩的氣質心折。
一直以為浪漫是鮮花、是燭光、是昂貴的香檳、是精緻的禮物,然而這個夏夜,在這個平淡無奇的村落裡,在這條坑坑洞洞的鄉間小路上,她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浪漫……一切都是因為有他在。
這代表了什麼?為什麼他對她有這種影響力?
答案,在她心中緩緩浮現,直到清晰無比。
「譚子擎,我喜歡你。」
清清楚楚的每一個字,像炸彈似的,投入譚子擎的心湖,撞擊著他的心坎,他忘了走路,怔傻地定在原處。
麗莎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他,然後瞇起一眼,伸出雙手,用手指做出一個長方形的假想畫框,對準他。
「繪畫的基本,要拿對主題在畫紙上所佔的比例,要懂得留下空間。我想我永遠也當不了一個畫家,因為我剛剛發現,我的畫紙被你佔得滿滿的,沒留下一點縫隙……」她朝譚子擎嬌憨一笑,笑容奪去了他的呼吸。
他一動也不動,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你呢?還是討厭我嗎?」
他凝望著她,胸中情感無法無天地翻騰。
如果可能,他多麼希望能討厭她,這樣一來,他就不必日日夜夜想著她,飽受折磨;如果能夠討厭她,他就不必瘋狂似的畫著她的素描,只求能抒發一些對她的渴望。
他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他渴望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身、她的心,渴望到自己的身體竟開始隱隱作疼。
「我……沒有討厭你。」他費力地擠出一句,嗓音微微乾啞。
「你敢說你一開始沒有對我很反感?」
他一時無言,但從那張佯裝嗔怒的臉龐上,瞧出了頑皮的戲譫,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霎時間,明白了她在鬧他。
「第一印象不一定對……」他頓了頓,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最初的些許反感早已消失無蹤,不知道從何時起,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心,也因她而悸動不已。
「我想你知道我現在的感覺。」
「嘖嘖嘖,你這人真是的,謹慎過了頭,回答個話也帶著保留。」麗莎搖著頭,但開心得幾乎飛上天。她並不遲鈍,兩人間的化學作用是單方的還是雙向的,她多少感受得出來,只是更想聽他親口承認。
「天生的。」他只是笑笑,大步趕上她,伴她走到她的小屋前。
他不謹慎行嗎?心,早已脫出了他的掌控,他只是可憐地保留了最後一絲自衛能力,不敢全盤托出所有情感罷了,這是人的本能。
只不過,他想自保的打算,立即受到了巨大的考驗。
麗莎站在屋子前,沒有道晚安,沒有進門,只是仰首注視他良久,他就佇立在她面前,只要稍一伸手就能碰到。
「你……要進來喝杯咖啡嗎?」
譚子擎一頓。「我不喝咖啡。」
「很好,因為我沒有咖啡。」
他這回扎扎實實地被震撼住了,她的意思是……
麗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這是我很久以前在一部電影裡看來的對白,沒想到你接的話也一模一樣。」
「你是個愛整人的魔女。」他苦笑,帶點澀意。
不料她收起笑容,說:「我的提議是認真的。」再認真不過,如果他拒絕,她一定會抓狂。他們不是青澀懵懂的少年男女,在眼神的交會當中,她知道他明白這個「提議」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