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她來到荊爾勳的公寓底下。隔著一條街,她站在公共電話亭下,仰起頭,看見他的窗戶還亮著燈,卻不敢上樓。
她看著他走到窗邊,掩上落地窗的門,她雙手發抖地握住話筒,撥了一通沒有顯示號碼的電話上樓,久久未有人接。
她心酸地想著,她真的把他教得好乖,她任性地要他拒接陌生電話,他就答應她的要求,這般的寵溺與溫柔,教她怎麼捨得放手。
半晌,她掛斷電話,蹲下身子,捧著臉痛哭起來。她已經動了心,說了愛,怎麼能殘忍地叫她離開就離開?
她還沒愛夠,怎能說放手就放手呢?
她心如刀割,這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還愛他。若是一份愛不能長廂廝守,不能開花結果,那麼,何必讓他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呢?
親情和愛情、自私與成全,在她心裡已有了決定,就讓她再為自己早逝的愛情,掉一些哀傷的淚水吧!也許過了今夜,也許明天,她會有勇氣和他說再見,想起他會微笑,不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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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研發室裡都見不到徐蕾蕾的身影,她的椅子空蕩蕩的,桌面迭滿各個部門送來的公文和報表,整天分機響個不停,偶爾職務代理人張郝仁會湊過去接聽,幫忙處理。
荊爾勳從人事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臉陰鬱。忽然之間,他的女朋友無緣無故地曠職三天,連手機也沒有開機。
他開著車到徐蕾蕾的寓所去,只見一樓的「名人中醫診所」鐵門深鎖,只貼了一張紙條告知舊雨新知--院長有事,休診幾日。
二樓的住所燈一直沒有亮,電話也沒人接,好像真的出了遠門。
他焦躁地在辦公室裡踱步,反覆猜測著他們一家人的行蹤。原本約定好月底要到徐家去拜訪的,結果,她忽然取消這個提議,還說要緩一緩,這一緩,卻連人影部見不著。
向來沒有煙癮的他,忍不住點了一根煙,企圖用尼古丁麻醉煩躁的心緒。如果今天她再沒有出現,那麼他不排斥報警處理。
荊爾勳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倏地,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他。
他懶懶地回應著。「進來。」
蕾蕾扭開門把,走了進來,將一封離職信放在他的桌面上。
「蕾蕾?!妳跑去哪裡了?怎麼一連幾天我都聯絡不上妳?」他驚愕地瞠大眼眸,從皮椅上彈跳起來。
分離幾日,乍然見到他,想念的情緒倏地湧上心頭,但卻硬是被她壓了下去,故作疏離狀,眼神冷淡地瞅著他。
她防備的態度令荊爾勳備感受傷,心想她是不是因為厭惡他身上的煙味?
他臨時找不到煙灰缸,只好將煙蒂捻在水杯裡。
「對不起,我平常沒有抽煙的習慣,是這幾天太擔心妳了,我一直聯絡不上妳,去妳家又找不到人。」他連忙解釋。
荊爾勳慌亂憂懼的模樣,令蕾蕾再度心折。
怎麼辦,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來和他說再見的,他怎能再用如此溫柔的眼神望著她呢?
「你沒事去我家幹麼?」她故作冷漠,將眼神瞟向別處,不敢看他。
「當然是去找妳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會一聲不響地就離開,連通電話都沒有呢?」
「我陪我爸媽到墾丁去旅行,散散心。」
「那也該打通電話來,不要無故曠職。」雖然她身為他的女朋友,但仍得公私分明。
「何必多此一舉呢?反正我都不想做了。喏,這是離職信,我已經和小張辦好交接了。」
她的眼神瞄到他的臉龐時,看到他的眼睛泛著血絲,顯然是失眠多日;臉頰削瘦,一定是沒心思吃飯;下顎泛著青湛湛的鬍渣,肯定是擔心到連自己的儀容都無神打理。
她的心隱隱地泛疼,連忙調開目光,就伯自己的眼神洩漏了心緒,讓他看出自己還有情於他的秘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想離職呢?」他完全被她給搞糊塗了。
「因為覺得這份工作實在有夠無趣,堂堂一個大學畢業生卻老是做一些發公文、送文件、打表格的事,實在有辱我的尊嚴,而且動不動還得被鄙視為草包,所以不想幹了。」她雙手環胸,發著牢騷。
「如果妳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內容,我們可以重新調整過。」他姿態委屈,努力想平息她的怒意。
「還有,跟你們這一票頭腦發達,行為幼稚的理工系男人在一起真的有夠無聊,看了就討厭!」她硬著心腸,編派他們的缺點。
「那我可以替妳調單位,會計部怎麼樣?還是要到企劃部?以妳的機靈多變,到那兒也可以一展長才的。」他耐著性子討好她。
「薪水少,我辛苦得要命才給我三萬四千四百九十七塊錢,卻要我一個月工作快一百八十二個小時,簡直就是剝削勞工,壓搾勞力!」她賣力數落。
他清了清喉嚨,安撫道:「如果妳生活開銷大,我可以私下給妳零用錢,至於薪水是人事部核發的,可能沒得商量。」
「所以,我待在這裡簡直是埋沒我的才能。像我這麼膽大心細、聰穎睿智的人就該從醫,一來可以成為我們『名人中醫診所』第四代的繼承人,二來醫生的社會地位又高,三來還可以積福德,救世濟人。」
「如果妳有從醫的決定,我很支持,但起碼事先告知我嘛……」唉!他在心裡歎息,該不會是自己平日把這丫頭慣壞了,所以才會造成她現在這樣霸道?
「既然你答應讓我離職,那就立即生效吧!因為我忙著要去補習班報名,我還得參加學士後中醫考試。」
「喔。」忽然之間,荊爾勳發現她的話自己都搭不上。
「對了,忘了說,以後把我的手機號碼刪除,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也不要到我家去找我,我不想再跟你聯絡了。」她勉強自己要微笑,要故作不在乎,但心卻在淌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