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夏鼎昌便神色凝重地前往聶家。
婉吟整夜沒睡,躡手躡腳地跟著去,躲在窗戶外偷看。
聶爾璇一身鐵灰西裝,坐在書房裡,雙目緊閉,從神情上看不出情緒。
該是他出手的時候了。
兩年前,他完成學業,一心想進「聶氏」效力,但父親不讓他出國深造,卻也不讓他回歸家族體系,淨拿些關係企業、合作廠商的涼差堵他。
他知道父親心裡有鬼,雖然心急,想挽救頹局,也只能暗中探勘,靜待時機。
等待是很難熬的,就像婉吟說的一樣,他就像一尾被丟在鍋裡的泥鰍,被燙得躁動難安。
怪了,這時怎會突然想起她的話來了?
他甩甩頭,甩掉不該在這時出現在腦海中的小女人。
夏鼎昌開門,走了進去。「It\\\'s show time。」
他張開雙眸,眸光四射,氣勢立現。「Yap。」
他起身,扣好西裝扣,走出書房,對站在樓梯口的奶奶微微頷首,出門應戰。
目送聶爾璇出門後,夏鼎昌走到聶奶奶面前,握住她微涼發顫的雙手。
「鼎昌,幫襯著。」她心裡有重重隱憂。
「我知道。聶奶奶,爾璇沒您想得那麼嫩。」他笑著安撫,知道好友絕不是病貓。「他才正要大顯身手,對他有信心點。」
聶奶奶歎口氣,看來有些恍神。「我只怕他爸爸捅的樓子太難收拾。」
他用力握了握手,給老人家一點力量。「等會有葬儀社的人過來安排聶伯伯的後事,您先去休息一下,還是我讓婉吟過來陪您?」
婉吟才聽到這一句,就忙不迭溜了。
一來她怕自己會脫口而出,聶伯母早已款了細軟落跑走:二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她想在聶爾璇身邊,就算只是偷偷看他、偷偷在一邊打氣也好。
她奔回夏家,戴上安全帽,跳上摩托車--另一個爺爺看不順眼的叛逆之舉。
她一路飄風到聶氏總部,從清潔工出入口鑽進去。
她直奔大廳。一路上都沒遇上什麼人盤查或阻止,直到深入「聶氏」核心,才聽到一波波的抗議聲。
被積欠薪資的員工、有心滋事的派系,頭上綁著白布條,發出陣陣怒吼。
找到了!她的眼眸射出燦爛光芒。
聶爾璇站在抗議員工面前,一些幹部正在協調,力阻抗議聲浪愈來愈大。
爾璇好帥!
雖然他只是站著,金口未開,但沉著的氣勢已經隱隱鎮住騷動的情緒。雖然每個人都在講話、每個人都在動,但他的「靜」反而更讓人無法漠視。
婉吟注意到,有好些個穿著比較體面的男人漸漸停止說話,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在他身上。
協調幹部聲嘶力竭地喊:「各位,請推派代表,聶先生會跟大家協商。」
旁邊一陣吐槽聲。「什麼屁協商?這種沒吃過苦的二世祖到底會什麼?」
「『大少爺』要是有心振作,怎麼會等到老頭死了才氣不得不來』?」
可惡!居然這樣欺負爾璇,到現在才踏進這裡又不是他的錯!
婉吟忿忿不平,差點跳上前去主持公道。
「是怕鬧新聞會丟臉吧?還是回來宣佈破產,讓我們自生自滅?」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給其他人來主事。」
正題來了!
「誰想主事?」聶爾璇低低開口。
幾個派系頭頭穿著比平時漿得更挺的西裝,正要一腳踏出來。
哼,看死去的聶總把寶貝兒子藏得好好的,碰也不讓他碰公司大小事,這傢伙一定是上不了檯面的軟腳蝦。
聶爾璇看到他們細微的動作,一秒間,記清是誰暗中鼓動著要鬧事。
「我先說清楚,」他在那些伸向前的腳跟還沒踏上地面之際,不疾不徐地開口。「一周內,我不打算跟任何人進行協商。」
「什、什麼?」這麼瞍?那些快說破嘴的幹部與抗議的員工雙眼都瞠直了。
他手一攤,冰樣冷眸環顧四周。
「正如各位所言,我完全沒插手過『聶氏』,我是糜爛無用的『大少爺』,我對這裡一點都不瞭解,我要跟各位『協商』什麼?」
那幾隻蠢蠢欲動的蟑螂腳,又硬想跨出來。
「那就讓我--」
「我可以代表--」
「我自願幫--」
「我知道自願協商的人很多,不過,『事』我都不瞭解了,何況是『人』?」他凌厲地看了派系頭頭幾眼,從以前暗中調查中得知,很多內部問題跟他們脫離不了關係。
「我要在一周內,看到所有原始的公司資料。」
「這一周我們要怎麼辦?」被煽動來高分貝抗議的員工,全都傻了。
啊頭頭們不是說,只要今天叫叫、明天嚷嚷,孬種大少爺就會退縮了嗎?
聶爾璇一臉無聊。「隨便。」
「『隨便』是什麼意思?」全體員工更加茫然了。他們被解雇了嗎?
只有婉吟躲在一邊竊笑,深諳他不在火上加油的想法,他從來都是不按脾理出牌的。
聶爾璇聳聳肩,一臉無所謂。
「想選邊站的就選邊站,想休息的就去休息,想抗爭就繼續抗爭。」
一個派系頭頭沒想到他來這招,沉不住氣地衝上前。
「那你呢?」挑釁。「你要做什麼?爭取時間、脫產逃跑嗎?」
聶爾璇雙手插進褲袋裡,冷然地笑。
「你耳背了,趁這幾天去看醫生吧。我會在會議室審核所有資料。」
「你看得懂嗎?需不需要我派個助理……」
他慵然輕笑。「想派多少眼線跟在我身邊都無所謂。」
「不、不是眼線……」提議的人心頭一惴。
看樣子,這個「前」聶總遲遲不肯引進公司,直說他志不在此的笨蛋大少爺,並沒有他們所想像的那麼笨。
「無論如何,『聶氏』我是管定了,也絕不拱手讓人。」
他頎長的身量巍然矗立著,悍然霸氣展現無遺。瞬間,一干老狐狸全感到膝頭微顫。
「我的優勢,在於我早就知道你們的存在,早就清楚你們幹過些什麼,而你們卻從不瞭解我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