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茹慢慢把杯子放在桌上。這不干她的事,她想。但問題已然兀自溜出口。
「這麼說,何先生和邵先生的秘書很要好了?」
「似乎挺不錯。我們都覺得何先生和心雯是對金童玉女。」
「有人在談論我嗎?」一個微啞的性感聲音插進來。
「心雯!」雲菲高喊著站起來,走出桌子迎過去。「哎呀,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拜託,別把我比成那個大老粗。」
嘉茹望著把目光投向她,精明地打量她的女人。她身材雖嬌小,但玲瓏有致。波浪般的過肩鬈發擁著一張精緻的臉蛋。奶油色真絲套裝,領口繫著一條珍珠白絲帶,手上提著個路易士皮包。她領肩上的鑽石別針閃著耀目的光芒,彷彿在嘲弄嘉茹的寒酸。
「你怎麼突然來了,心雯?也不打個電話,我好去機場接你呀!」
「又不是第一次來香港,還怕我迷路嗎?」
雲菲終於注意到心雯銳利的目光所在。
「哦,這位是何先生聘請的室內設計師,凌嘉茹小姐。凌小姐,這是……」
「崔心雯。」她向嘉茹伸出一隻雪般哲白、保養得嬌嫩無比的纖纖玉手。「久仰大名。」
「不敢當。」嘉茹站起來,禮貌地輕輕和她握一下手。
其實崔心雯不完全是客套。三年前嘉茹應新加坡一顧問團的邀約,為一家新購物中心做了全面的設計,佳評如潮。凌嘉茹的名字對新加坡一些知名人士來說並不陌生,心雯的確慕名已久,如今得見她的真面目,雖然她一身的樸素無華,心雯的女人直覺已感受到一股奇異的壓迫感。
「敬桐在裡面嗎?」她用親暱的口吻問。
雲菲搖搖頭。「他要下午才會回來。」
「不要緊,我進去等他。他回來時你別告訴他,我要給他一個驚喜。」心雯說完,轉向嘉茹,給她個職業化的笑容。「很高興認識你,凌小姐。」頷一下首,她逕自走向敬桐辦公室。
望著她回自己家似的進了那扇門,嘉茹心頭一陣難以言喻的拉扯。
「我該走了。」她故意看看表。「再次謝謝你今早的幫忙,蔣小姐。」
到了大樓外面,熱氣一下子衝上來,嘉茹有些暈眩的停在行人道上。
她這是做什麼?倉皇地走掉,像個發現她的男人負心背棄了她的女人。嘉茹對自己苦笑。這樣不是正好嗎?他有要好的女朋友,她和他之間便是純粹的生意關係。少了個他在她思維裡騷擾,她便可如以往般專心投注於工作上。
但是當地開著她的老爺車,駛向藝廊的路上,心情卻沮喪、低落得宛若失戀了一般。
「你幹嘛?臉色這麼難看,你的好朋友還活著呢。」易風一見她就說。
「大概中暑了。」嘉茹勉強拉開個微笑。「今天外面至少有三十八度。」
「不是在有冷氣的室內,就是在車子裡,怎麼會中暑?」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好命啊!」
「喲,頂撞起我來了,還損我。」易風伸手摸摸嘉茹的額頭。「沒有發燒嘛。」
「我本來好得很,是你無端詛咒你自己。」嘉茹沒好氣的揮開她的手。
易風露出一口皓齒。「真高興我依然是你唯一的好朋友。」
「放心,我太倒楣,只有你這個傻瓜死心塌地的當我的朋友。」
易風跟著她進人她位於藝廊後面的工作室。
「這是恭維還是又在損人哪?你今天說話的口氣可真奇怪。」
「我頭痛。祖安呢?」
「在我房間裡睡覺。」
「這個時候?」嘉茹飛快地轉向她。「他怎麼了?」
「放心,他比妳正常。你進來前不久我買了塊蛋糕給他吃,還給他喝了瓶鮮奶。他以為那是午餐,吃完喝完,他要睡午覺,我就帶他去睡啦!」
嘉茹鬆了一口氣,坐下來。易風站在她對面,臀靠著桌沿,雙手抱胸,端量她。
「不順利啊?」
「什麼?」嘉茹抬起頭。
「瞧妳心不在焉,神魂不定的。何敬桐對你怎麼了?」
「我沒見到他。他不在。」
易風詭笑。「原--來--如--此。」
嘉茹丟給她一記白眼。「不是你想的那樣。」
「she can read my mind!」易風發出她的註冊商標--誇張的尖喊。
「易風,你饒了我吧。」嘉茹歎口氣。
「問題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你愛上何敬桐了,對不對?」
「少胡扯。」
「我從沒見過有哪個男人能讓你如此神不守舍。看他找你的那股子熱中勁,他八成對你也有意思。郎有情、妹有意,放開心懷愛一場,又有何不可?想愛又怕怕,舉足不前的,都不像你了。別教我後悔交了你這個有膽有識、勇氣十足的朋友。至少你曾經是。」
嘉茹無奈地又歎一口氣。她自己都還搞不清楚她對何敬桐的真正感覺,要她如何去放膽而行呢?再說,她還另有疑慮。
「何敬桐的老闆, 『捷英』的總裁,是我父親。」
第五章 真情剖白
嘉茹悶不住了。她和易風平時就無話不說,她的一切,易風無不知曉。
易風先楞瞪了她一晌,然後猛抽了一口氣。
「等一下,我要坐下來。」她把自己舉上嘉茹的桌子。「好,現在你再說一遍。『捷英』的總裁是什麼?」
「邵逸達,他是我父親。」
「慢著,慢著,我要抽根煙。」
易風從十足尼泊爾風味的麻布寬大袍子口袋摸出香煙,點燃,深吸一口。
「好,我的神經系統鎮定一點了。天哪,是真的嗎?」
「我但願不是真的。」嘉茹澀澀道。
她簡短地說一遍她發現的經過,和何敬桐如何招認他找她的目的,及以要地見她父親為條件,答應她的索取高酬勞。
「可惡!」易風拍一下桌子。「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男人的名字叫『欺騙』!」她用力吸煙,助長怒氣。「原來他對祖安好是種利用手段。他不知道那男孩連自己名字都說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