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他天真的叫喚教她心裡好酸楚。
「祖安,站起來。」
他聽話的放下手裡的積木,站了起來。嘉茹脫下他上完廁所便沒有拉回去,仍穿在大腿上的褲子。果然裡面有穢物。她為他換了條乾淨的褲子,拍拍他的頭,讓他回去繼續玩。
帶著祖安的髒褲子,嘉茹走到客廳,望向門外的院子。敬桐已不在原處。
她慢慢走到門邊,斜坡道上他停車的地方空空的。他走了。她的目光移向插了幾支的木樁,和散置地上的木條,心忽然扭絞地痛起來。
第六章 初露柔情
屋襄有燈光,隱約傳出來電視的聲音。敬桐坐在車子裡,看燈光,聽聲音,坐了將近一個小時。
終於他坐不住了。他下了車,走向柵門。它半開著。他停在那,不曉得站了多久。屋內的燈依然亮著,電視聲音響著,他還是一個人待在外面。
敬桐忽然挺想念咖啡和紅茶。它們「歡迎」他的方式雖然老令他暗暗捏一把冷汗,可是說來奇怪,沒有了它們充滿威脅的危險熱誠,他還真怪不習慣的。
客廳門關著。他想去敲門,問題是,說什麼好?
他這一生最討厭的就是貓。他從沒養過鳥,或其他寵物。這會兒他卻寂寞地站在一個傾倒的籬笆外面,想念著一隻怪鳥和怪貓。
更想它們的主人。而想著她,他心痛得無以復加。他無法想像她經歷她所描述的那種生活的過程。
下午陶易風一陣颶風般掃進他辦公室。因為她來勢洶洶,雲菲企圖攔阻她,教她有力的手一推,差點跌在地上。
「你到底對她怎樣了?」易風劈頭就凶巴巴地質問他。
「請坐,陶小姐……」敬桐試圖以禮相待。
她長手一揮。「少來虛偽的假客套!你嫌她日子過得太太平了,是不是?」
「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的談,陶小姐?」他維持風度,靜靜問,儘管他自離開嘉茹後,胸膛間即波濤萬頃。
「有什麼好談的?」易風氣唬唬地坐下來,蹺起腿,點上一支煙。
他客氣的把茶几上的煙灰缸為她拿過來,然後自己才坐到辦公桌後面。
「我不知道嘉茹跟你說了什麼……」
「說?」易風大聲打斷他。她的表情彷彿恨不得拿那個水晶煙灰缸砸他。「我認識嘉茹十幾年,從來沒見她像這樣哭過。她媽媽害得她必須嫁給那個老頭子時,她也沒掉一滴眼淚。你的本事倒不小,才多久,就讓她哭得淚水翻江倒海似的。」
「這其間,我想有很大的誤會。」
「舞會?哈,我還要開個大派對呢!」把抽了半截的煙放在煙灰缸上,易風打開皮包拿出支票薄。「嘉茹願意再一次為了錢嚥下自尊,我可看不下去了。你給她多少,我如數開給你。我就算把藝廊賣了,也不要她再受這種氣。」
「我還沒有付錢給嘉茹。」敬桐說。「我問過她該付多少訂金,她堅持等設計藍圖完成,給我看過以後再說。」
聽他如此一說明,易風更加地火大。
「而你還一口咬定她是個拜金主義的女人!」
敬桐皺著眉。「我沒說過這種話。我承認我對她曾有些誤解。今天上午之前,對嘉茹過去的遭遇,我委實一無所知。」
「據我所聽到的,和嘉茹謀面之前,你對她的瞭解不僅相當透徹,你曉得的還都是我-----」她翹起一隻大拇指指向自己。「--這個和她相識十幾年的老朋友,聽都沒聽過的怪事。」
對她的諷刺和譏嘲,敬桐無言的受下。
「陶小姐,你是嘉茹的好朋友,她的一切,你瞭如指掌,因此你見她受了委屈和傷害,為她感到義憤和不乎,我能瞭解。」他溫和卻自有其威嚴的輕輕一個舉手手勢,攔阻了欲張口的易風。
「反過來呢,嘉茹的父親,我一直敬如尊長。對我來說,他是亦師亦友,亦若長上。同樣的,我在他身邊也有十幾年了,就某方面來說,陶小姐,你我立場相同,出發點相同,僅是所聞與所見有所不同而已。你能瞭解嗎?」
他看著火氣逐漸由易風眼中和臉上消褪。她熄了煙,注視他的目光由審訊轉變為端量。而此刻回想起來,她的快人快語令他不禁感到莞爾。
「我瞭解不瞭解有個屁關係?嘉茹這麼多年所受的苦,豈是旁人所能瞭解體會的?我除了替她難過,生氣命運待她的不公平,也只能做個旁觀者。她接受我的關心,已經很『寬宏大量』了。我只要有那麼點念頭要拿錢幫她,她馬上用絕交來威脅我!」
敬桐親眼所見,及從嘉茹的親密好友處所聽到的,完全推翻了他以前所相信的。
「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關於嘉茹她母親的事?」
易風不屑地啐了一聲。「她是我所見過最不負責任,最……XXX的母親。」
敬桐幾乎失笑。
「XXX?」他問。
她撇撇嘴。「嘉茹不許我用惡毒的話批評她母親,但是在我看來,那個女人該下八十八層地獄。」
「地獄有這麼多層嗎?」
她白他一眼。「多走幾趟就有了。」
終於,敬桐朗聲大笑。他發現他很欣賞易風的串性和爽朗。
「嘉茹的母親叫什麼名字?」
她點第二支煙的手停住,斜睨著他。「你和邵逸達是好朋友,卻不知道他老婆的名字?」
「邵老提起她時,只說:『嘉茹的母親』。」
或簡單一個「她」。那個女人顯然傷透了邵逸達的心。
「事實上邵老極少談她,」敬桐又說。「他念念不忘的是嘉茹。」
火苗又在易風眼中閃現。「他真這麼念著她,為什麼嘉茹寫信給他,他一個字都不回?」
「這也是我困擾和納悶的地方。我可以證明邵老寫了信」我本人就替他寄了好幾封。嘉茹求學期間,他不斷的寄零用錢、生活費、學費給她。這一點他的律師可以證明。」
「豈有此理,嘉茹在意大利讀書時,在我和朋友合夥的畫廊打工。從我認識她,她一直都是自力更生,常常還要寄錢給她媽媽。我可以做證,她沒有拿邵逸達一分錢。她最苦的時候,吃白面拌醬油,都不肯接受我在經濟上給她任何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