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坐在敬桐腿上,臉貼著玻璃,驚奇地注視難以覺察的旋轉下,外面變魔術似的轉換的景致。他從來沒看過這麼神妙的東西。
對敬桐,神妙的是嘉茹凝視他的眼神。如許的溫柔和情意,教他僅僅感覺著便熱血沸騰,慾望也燃燒起來。他竭力控制住欲傾身過去吻她的衝動,或者帶她回套房或他的住處。
昨夜和她那一段幾乎算是剖心的交談,害得他回去以後,沖了兩次冷水澡還是睡不著覺,冷卻不下來那份渴望她的情慾。
午飯後他們回到套房,好讓祖安睡午覺。不過祖安在半路上就睡著了。敬桐抱他上床,他一動也沒動地甜甜酣睡。
「謝謝你。他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我也一樣,所以你不必謝我。」
忽然嘉茹找不到話說了。室內,日光灑滿明亮的光芒,祖安在他們身後的房間裡熟睡,她卻覺得他們彷彿獨處在一個幽暗的屋裡,氣氛突地有種今她不知所措的親密。
「嗯,你要喝些什麼嗎?」她轉身走向廚房。
「我什麼也不要。」敬桐握住她的雙肩將她轉向他。「我要妳,嘉茹。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後,你無時無刻不在我腦子襄,無時無刻不在我心裡。」
她盯著他開了兩顆扣子的領口。「我不想牽扯上感情的事。認識你之後……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我對你的感覺。」
「看著我好嗎?」他柔聲要求。等她慢慢抬起猶疑的眼睛,他說。「我對感情的事不比你有經驗,嘉茹。我想我們都有個不愉快的童年,這使我們在遇到感情問題時會退縮。」
「也許吧。」她歎一口氣。「我母親和父親之間的結局,加上我本身一段不堪回憶的婚姻,我想都不是很好的借鏡。」
「所以昨晚我說慢慢來。」他輕觸她柔軟的臉龐。「我不會傷害你,嘉茹。」
她靠過去,抱住他。他擁緊她。
「你知道嗎?其實我和你一樣害怕。」
她驚訝地仰起臉。「你怕我?」
「不,我太渴望妳,因此害怕。如果僅是慾望要簡單得多了,但是,我對你的感覺不只如此。」
她低下眼睫。「我也是。我也一樣。」她低語,再次將臉偎貼向他的胸膛。「我已經決定了,敬桐。」
「嗯?決定了什麼?」他欣喜地心跳加速。
但她說的是--「我要見我父親。不過我要單獨見他。」
雖然不是他所想的,敬桐仍然很高興。他微微推開她。
「太好了,嘉茹。不過,我能不能問是什麼使你終於作了正確的決定?」
她環視她父親的套房。「昨晚你走以後,我睡不著,在這裡每個房間走來走去,想像他一個人住在這。」
「他擁有龐大的財富和事業,但他其實是個寂寞孤單的老人。」他說出她心裡未表明的話。
「我不瞭解他的生活狀況,敬桐,我們分開太久了。可是這屋子裡,所有豪華的陳設,都顯得好空洞。我感覺著,就有股深切的悲哀滲進我心裡,讓我想到我孤身一人在意大利求學時,想念爸爸,卻不知道他在何處,那種蝕心的痛苦……」
「我愛你,嘉茹。」
她眸子和他的膠著。「你不必這麼說的。」
他微笑。「你應該說:『我也愛你,敬桐』 。」頓一下,他仔細看著她。「或者我在自作多情?」
「我……」她親不出口,她仍然害怕,怕那個未知的結果。於是她說。「我們都經不起再承受情感上的創傷,敬桐。」
他點點頭。不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是嗎?
「你什麼時候要見你父親?」
「你問他好了,看他幾時方便,我反正已經在這了。但是……」
「你要單獨見他。沒問題,到時候我把祖安帶走,他和我在一起,你放心吧?」
她微笑。「你根本不必問的。現在有你在時,他幾乎不大找我了。」
他揚揚眉。「你在吃醋嗎?」
她擔心。將來他不在了,祖安要他,她該怎麼辦?為了這一點,她本來應該要他和祖安保持距離,可是她不忍心剝奪祖安的快樂。甚至她自己都越來越有離不開敬桐的感覺了。而事情既已走到這一步,她只好……嗯,如他所說的,順其自然了。
敬桐從套房打電話給邵逸達,嘉茹就在旁邊。她父親有好一晌沒有說話,然後,他的答覆是越快越好。
「下午或晚上你們有什麼計畫嗎?」邵逸達問。
敬桐把問題轉給嘉茹,她搖搖頭。於是邵逸達約了兩個小時以後到。既然嘉茹要和他單獨見面--他也覺得這樣最好--他認為由他來看她、他們私下在套房談話比較方便。
「我帶祖安到我的住處去。」放下電話,敬桐對嘉茹說道。
「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
「怎麼還跟我客套?」他吻吻她。「你和你父親的會面結束後,打電話給我,我再送祖安回來。」
她接過他寫了電話號碼的紙條,緊張的一笑。「也許你明天就可以送我們上飛機回家去了。」
「嘉茹,別忘了,」他捏捏她的肩。「你將要見到面的人是你闊別已久的父親。我相信只要你肯留下,他巴不得你永遠不要離開他了。」
她覺得自己忽然像個無措的小女孩。「我想他看到我以後會大失所望。」
他用力摟摟她,親吻她的額角。「還要記住一件事,我愛你,不論如何,我會在你身邊。」
***
她想他是在安慰她。不過他的話的確給了她很大的鼓舞。敬桐帶祖安走後,嘉茹緊張地打掃整理著已經非常整潔的屋子;繼而啞然失笑地記起這不是她的家,是她父親的套房。
一個用豪華裝潢妝點的屋子,沒有半點溫馨的地方。她等著她父親時,再次痛楚地感受到屋裡的寂涼。
門鈴響時,她嚇了一跳。把發汗的手往裙上抹一抹,她又後悔地趕緊拉拉裙子。深吸一口氣,她走過去打開門。她父親頭髮白了,容顏有了歲月的痕跡,此外和她記憶中沒有太大不同,依然高大英挺,嘴邊的笑容映著眸中的溫暖和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