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心你們啦,藝廊淡季,反正沒什麼生意,就來找你們一塊兒玩玩。」
「我想看有沒有機位,有的話,今天回香港。」
「什麼?我昨天好晚才到哪,想你們八成睡熟了,沒敢打擾,早上一下來就聽到小乖乖拉警報。一大早,你們上哪去了?」
嘉茹歎一口氣。「說來話長。」
易風終於看到她鐵青的神色。「今天要回家?」
「有機位的話。我不想在這發瘋。」
「那可不?家醜不可外揚,要瘋回家去發。」
「易風!」
「好,好,不玩了,回香港就回香港。你可得詳詳實實告訴我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彌補我瞎跑這一趟。」
第九章 愛的禮物
已經一個月了,日子每過一天都像一年那麼難捱。嘉茹試著忘記敬桐,忘記新加坡那一夜。但太難了。
在屋裡,紅茶那句「意大利刺客」成了口頭憚,時刻提醒她敬桐來此的時光。走到院子裡,看到他半夜跑來做好的木樁圍籬,令她回憶起他的吻,他的溫柔、霸道,偶爾的淘氣,和他的體貼、細心。
祖安更幾乎天天問起他。她耐不住煩躁,吼了他幾次,事後,摟著委屈地哭泣的祖安,她心痛如絞,卻欲哭無淚;而敬桐在時,她的淚水掉得那麼輕易。
夜裡,她思念著他,想得身體每個部分都疼痛。她居然無法生他的氣,或惱恨他。即使他利用了她,即使他藉她賺取高額酬金,他幫助她和她父親重聚是事實,他對祖安的關心和愛護也不是作假。他不需要為一個對他無利可圖的男孩耍心機。
易風知道整件事情之後義憤填膺。不過嘉茹略去了和敬桐在一起的那一夜沒提。她不是怕易風知道,不過以易風的脾氣,她會馬上要找他算帳;單聽到支票獎賞的部分,她便暴跳如雷了。
回到家,平靜下來,嘉茹反而沒那麼生氣,只是傷心感情被愚弄。但是她和父親再度拾回舊日的溫情,敬桐確實功不可沒。
「什麼功不可沒?那只『意大利刺客』根本是罪無可赦!」曉得了「意大利刺客」的由來,易風倒好生誇讚了紅茶一番。
邵逸達抽空來了一趟香港,探望嘉茹時,見到了祖安。為了某種原因,嘉茹沒有說出祖安的身世。對這個智能不足的男孩,她父親一見便十分喜歡,且疼愛有加。嘉茹因此更不敢提起祖安的私生子產身份,何況她母親自己都說不出他的父親是誰。嘉茹擔心她父親因此對祖安另眼相看。
祖安和她父親非常投緣,嘉茹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要他稱呼她父親時,他竟自己笑嘻嘻的叫「爸爸」。
只當祖安是嘉茹朋友的孩子,他天真的稱呼,邵逸達絲毫不以為意。嘉茹心中則百感交集。祖安和她是同母異父姊弟,他叫她父親「爸爸」,也並不為過。但在他仍執著地喊她「媽媽」的情況下,場面便有些尷尬。好在祖安的情形特殊,除了心裡有數的嘉茹和易風,心照不宣地對視,嘉茹苦笑,樂觀隨興的易風倒覺得十分有趣。
易風和她父親相處融洽,頗有點出乎嘉茹的意料。相交十幾年,每提起她父親,易風總是十分不屑,比嘉茹還恨他。結果他們一見面,彼此竟如久別不見的朋友,相談甚歡。
聽說易風年屆四十,邵逸達很是驚訝,直說看不出來。他門口聲聲欣賞易風的爽性和豁達,也令嘉茹意外。在許多人眼中,易風的作風和打扮,是早期的嬉皮和現代狂放不羈族的綜合,是她保守的父親最反對的類型。
易風的觀點呢,她父親那種男人,是屬於她最不屑一顧的「假道學、假正經」的錢囊。
但易風卻對她說:「你父親跟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他風趣詼諧,談吐不凡,很有紳士君子風範。」
看來世間真是沒有一件事能料定的。嘉茹越發的只想繼續待在她平靜、單純的舊屋裡,維持她原來無波無浪的生活。她拒絕了父親要她搬去新加坡和為她還債的提議。
「何先生給我的設計費足夠讓我少掉兩年的負擔,那筆錢我知道是你給的,等於你替我還了部分的債,我已經很感激了。」
「那是你的工作換來的報酬,說什麼感激?何況你是我女兒,我坐擁財城,卻讓我的女兒負債度日,像話嗎?」
「爸,我結過婚,是潑出去的水了。我是你的女兒,可是現在我姓凌,我不能用你的錢還姓凌的債,請不要再提起報酬兩個字,好嗎?」
她父親拗不過她,只好不再提為她還債的事。嘉茹答應「捷英」的新公司開幕時,再邀他到她簡陋的寒舍住幾天。
敬桐卻完全沒了消息。一次電話也沒打過,她去工地察看裝修時,碰到他的秘書雲菲,她告訴嘉茹,敬桐因公到歐洲去了,短期內不會回來,他的職務,總裁已派另一個人來暫時代理。
還說什麼解釋呢?他連和她聯絡都不嘗試。但話說回來,是她自己說了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捷英』之後,又有兩個人慕名找她做室內設計。幸而尚有工作讓她忙碌,否則她想她可能會因終日想他而發瘋。
這天她正在畫一張新設計圖,又聽到紅茶扯著嗓門大叫:
「刺客,來人哪,意大利刺客!」
嘉茹心一慌,筆下亂了一條垂直線。她鎮定地站起來,攏攏微亂的頭髮,走出去。
卻是易風在門外,扠著腰瞪住紅茶。
「喂,嘉茹,你教教這頭紅嘴獸一點新字彙好不好?」
「嗄,」紅茶啪啪撲著翅膀。「易風,發瘋。嗄。母夜叉。」
「瞎!你這個小畜生!」易風掄起皮包要打它。
「嗄,嗄,易風發瘋啦!母夜叉!來人哪!」紅茶邊狂喊邊飛進屋裡去了。
嘉茹笑得捧住肚子。
「還笑呢!都教你慣壞了。」
「妳也真奇怪。它說新字彙了,你也不滿意,太難為人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