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圭吾最愛聞喚她那淺淡似無的冷香和如同百靈鳥般清亮靈動的美眸,不管何時何處看到她,她都是那麼平和沉靜,教人想傾注一生來呵護照顧她。
若說有什麼不滿足,就是她不愛笑,他幾乎不記得她微笑或露齒時是何模樣。
「不要對我說抱歉,永遠都不要,我知道你原來想利用假日到日光的野草園的,要不是為了那些緊急的文件,你也不必再多跑一趟。」他正視她,眼中全是溫文細膩的神情。
說緊急,倒也未必,他只是用此作為見她的借口。
「你這麼說豈不是讓我更覺得歉疚,你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全花在公司,伯父沒有再逼迫你回去繼承家業吧?」
渡邊家是東京數一數二的成藥廠集團,它研發的藥品統領整個本州,單就東京、橫濱、伊豆和箱根四處就有不下二百家的下遊子公司和研發廠,這繼承的重擔毫無疑問該落在獨子渡邊圭吾的身上。他也爭氣,二十歲即以越級考試升等的資格畢業於帝都大學,次年就接掌了渡邊製藥集團。
渡邊製藥在他的領導下形成了多元化的經營,短短幾年將單純的觸角延伸向倉儲、運輸以及資訊上面,儼然成為大企業的龍頭;可是渡邊橫田,也就是圭吾的父親萬萬沒想到,就在渡邊企業即將成就霸業時,渡邊圭吾卻卸下人人稱羨的位置投身規模遠不及渡邊集團的帝都運輸。
他的舉動令渡邊橫四百般不解。
「這種事不需要你操心,渡邊有的是能幹的部下,要是少了我一人公司就出問題,製藥廠早在我父親那時代就該倒閉了。」在她面前永遠都不會出現的犀利和冷靜此刻淡淡地表露了。
瀧宮戀心中浮起了更深的歉然。如果她不是那麼的無能……
「別胡思亂想了,那些事我會解決的,不需要你煩心。」望著她單純的臉龐,很難令人聯想她已經到了成熟女性的年紀。
她到二十七歲猶雲英未嫁,錯一點都不在她。
他們從小就是鄰居,自從第一眼看到剛出生的她,他就告訴自己她是他的。
一路呵護著她長大,從她出落得娉婷婀娜,散發出含苞粉蕊的青澀年紀,他就花費了比事業更多的心思趕走追逐她的人;她是他的,這意念從來沒變過,現在不會,將來更不可能。她只准落入他渡邊家,旁人絕對休想碰她一根寒毛,如果能,他會砌一幢美麗的金屋,讓她只供自己欣賞。
瀧宮戀靜靜頷首:「我知道了。」
渡邊圭吾對她而言一直是股無法反抗的強勢力量,和他在一起她只覺拘束,他不需要她花腦筋,不需要她做任何事,甚至連可有可無的笑容他都不苛求。
有時候,她不得不懷疑,他真心想要的是她或傀儡娃娃?
「我們該回去了,要不然奶媽又要擔心了。」挽起她細嫩的小手,他珍重地用另一隻手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瀧宮戀柔軟的身子因為他的碰觸有一剎那肌肉是緊繃的。
她不習慣他親呢的碰觸,即使只是牽手她也會無端起一身疙瘩,她快速地低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硬邦邦的表情。
「為什麼?」她每一根微妙的神經都能贏得他全部的關注,如此狼狽的掩飾又怎能逃過他的明察秋毫?渡邊圭吾的聲音注入了少見的森冷。
「什麼為什麼?」在他面前她永遠是逃不出如來佛掌心的孫悟空,不是她想逃避,而是她瞭解坦白承認的嚴重性。
他的霸道和佔有慾不會允許旁人有些許的越軌,一絲絲都不許。
他的強悍不止表現在事業上,連對她都如出一轍。
渡邊圭吾勾起她潔白的下頷:「你逃避我?」
「不是……我只是不習慣。」她沒有撒謊,一直以來,她就是無法接受他的碰觸。
他在她怯怯的粉臉上找到一絲害怕,他不要她怕他,他渴求的是兩人對等的愛:「別怕我,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對不起。」她又重複了他最不愛聽到的一句話,他們之間到底橫亙著什麼問題?
「別再對我說這種話,我不想聽。」
「對……我不說就是。」
她那麼百依百順,教人不忍再苛求什麼,難道他的陪伴不能帶給她任何慰藉?
「走吧!」他歎口氣。
「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提出梗在喉嚨許久的意見。
渡邊圭吾原來想反對的,可他發現她微微抬起的小臉上揚著些許的渴盼。
渴望自由是人的天性,他不否認自己束縛得她太過了,或許他該給她一定範圍的自由空氣。
「要直接回家,知道嗎?」內心經過不為人知的掙扎,他終於退讓了一小步。
他可以看見她幽幽一泓秋水泛出熒熒閃光。
「真的?」那答案來得太快太迅速,讓她來不及消化。
他有些心痛,她居然因為這微小的承諾而被取悅了,真是一點都不貪心的小娃娃!
「我幾時說話不算數騙了你?」
「那是真的囉!」她不是做夢。
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她露齒一笑,潔白的貝齒,明眸流轉。
渡邊圭吾幾乎不能呼吸,她那醉人心魂的嫣然教人這般傾心,他不後悔自己對她的承諾,因為他得到更大的報酬。
她的笑靨足以抵償心中微微的失落。
就這樣,瀧宮戀踩著輕飄飄的步子走出新宿御苑。
☆ ☆ ☆
從一片硝煙和化為瓦礫的唐獅子株式會社(其實應該算是「前」唐獅子株式會社了)中撤退,詩人並沒有如同旁人般淨往小巷窄道走,他大方地推開株式會社富麗堂皇的大門,在媒體還沒聚攏之前就融入了人群。
新宿的人又多又雜,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的。
毀了唐獅子一生心血的人不是他,就在冰釋他們和快手之間的誤會時,爆炸聲就突然響起。
他警覺得快,卻沒來得及躲過波及。他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寬大的風衣只能掩飾一陣子,而血已經一滴滴落在腳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