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一個外國人中文造詣這麼好。」
「妳以前說過我不聞不問妳的飲食喜好,對妳的國家一點都不用心,所以我用心了,我花了五年的時間去上學,就為了研究妳的國家,妳愛吃的粥,可是呢,妳回報給我的是什麼?遺忘!到老……不用到老,妳已經很健忘了。」健忘得叫人發指啊!
相思如田,無人耕耘,乏人問津,只是一片荒蕪而已。
放在牆壁上的小手縮握,白皙的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透明的白色,荷眼垂首,長長的黑髮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的眼,瞧著自己的腳尖。
「你說完了沒有?」
「還沒!」他心口的氣還沒有洩盡,這些年來尋她覓她的心情又豈是幾句話可以說完的?「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見很多人,但再多的人都不是妳,你們中國不是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我渴了這麼多年,犯了再多的錯,犯人也有出獄的期限,妳為什麼不能原諒我?我只要妳這一瓢飲啊!我還愛妳,妳也對我有感覺,為什麼要互相折磨?」
那段日子愛得癡狂迷醉,在某些午夜夢迴的夜晚想起來,竟像個極端諷刺的冷笑。
荷眼轉過頭來,眼神迷惘。「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麼?」
曹黔如爆遭五雷轟頂,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我要的是妳啊!」良久,他從受創的心中吶喊出來。
荷眼表情依然。「你知道嗎?走丟的東西是最值得懷念的,失去的是最有價值的,我想,你只是酸溜溜的心態在作祟,你不愛我,我也不可能愛你。」
她不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紀了,米湯縱然好喝,卻已經不再受用,人跟妖,距離太過遙遠。
這道雷比剛剛的更加猛烈,把曹黔劈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他眼睜睜的看著荷眼走開,連他掰出來爺爺級的金創藥膏都沒有拿。
他,是不是像這瓶沒人要的膏藥──
沒人要?
好慘。
※※※
氣急敗壞的聲音追著窈窕的身影,手上的桃木劍還有響鈴不停的揮動,要是可以,他想一劍收了來擾他法事的狐狸精。
可是殺人犯法,殺狐狸這種算保育類的動物……也犯法,唉,被她打擾也不是一兩次,摸摸鼻子算了。
霍一飛摘掉了頭上冠帽,桃木劍指著她的俏鼻尖。
「好啦,妳把我的客戶都趕跑了,這下妳如願了。」上次一個曹黔,這次換她,他跟這家子上輩子絕對有無法說清的孽緣。
「我又沒叫他們走。」何況,那些人是用爬、用跑的,又不是用走的,而且還順便哀嚎了幾聲,叫爹喊娘。
「妳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法走進我的廟,而不是平空變出來嗎?」正當他作法作得正精采,群情沉醉的時候,咚,這隻狐狸精就跑出來,撈起桌上的供果狂吃,這樣,不會嚇死正常的人,他把頭剁下來當雞飼料。
「我心情不好,陪我去喝酒。」
哇拷,什麼話!
「妳當我牛郎啊?」說去就去他不是太沒格了。
「當牛郎,你還不夠格。」
「妳這只臭狐狸!」他要收了她,拿來當菲傭,奴役、差遣,順便用鞭子抽一抽……不是日本A片裡面的SM情節,別想歪了。
「你歧視狐狸同胞,你有種族偏見!」
咚。桃木劍打到自己。「好啦,我認了,我說不過妳。」霍一飛氣得往舒適的籐制躺椅坐下,由於力道過大,差點整個人翻過去。
「妳少來我這裡,妳來,沒好事。」他嘀嘀咕咕的,勞動一把骨頭重新把躺椅擺正,這次不敢太過用力,輕輕坐上椅子。
「你到底是不是朋友?這樣損我!」這臭鼻子乩童!她開始翻箱倒櫃,把他的吃飯傢伙一樣樣搜出來往外扔。
「我是、我是,好小姐,妳別再扔啦。」屁股還沒坐熟,趕忙起身去搶救他的家當。
哎呀,惹熊惹虎,不要惹到狐狸精!
荷眼把東西扔了一地,讓霍一飛收拾去,她小姐接收躺椅又自己倒了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了起來。
收拾完滿目瘡痍,回過頭看見躺椅已經被霸佔,他只好委屈的挨邊坐下。「我的祖奶奶,好祖宗,妳哪根筋不對啊?」
她神情蕭索,「對不起。」
唉,劈頭便道歉,他就算有再多的埋怨也只能吞進肚子,當作沒事。
沒辦法,誰叫他們的「姦情」太久,拋不掉又甩不開,好苦喔!
「好啦、好啦,除了幾年前那一回,我很少看見妳心情這麼低潮,我當妳的情緒垃圾筒,有什麼話都跟我說吧。」朋友不是當假的,雖然他不是心理醫生,但聽聽她的心事,總可以想辦法看能不能盡快撫平她的情緒,總之,盡人事聽天命嘍。
「我沒什麼要說的。」
嘩,敢情是來找碴的?!
「信不信我叫太子爺出來陪妳聊天?」這女人就是要害他動不動原形畢露,不能讓他稍微保持人畜無害的完美形象嗎?呿。
「信不信我把奧家那些妖精魔怪通通帶到你家來作家庭訪問?」順便寫下到此一遊。
兩軍交戰,他輸一著。
「我怕,我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多遠躲多遠得好。
秉持著尊重女性的優良美德,他涎著笑臉,搓揉著手心,「我親愛的荷眼,妳就看在我跟妳家老太爺的交情,有話快說,有屁……嘎,我會很努力的洗耳恭聽,不敢隨便打馬虎眼的。」
他好後悔認識這一家子,現在請律師寫一份切結書,說兩造永不往來不知道會不會太遲?
看她的表情,肯定是遲了。
「我來透透氣而已。」
拜託,妳不要再ㄍ一ㄥ了,有什麼事情一次解決不是大快人心嗎?幹麼拖拖拉拉的,現代人,時間就是金錢,果然只有狐狸精才不把時間當時間。
說不准她哪天又心情欠佳,跑來這裡散心。
要是讓上頭知道他跟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有曖昧不明的關係,他就要把脖子伸長一點,等著人來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