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壓了壓他的頭,露出一邊的梨窩。
很相似的一對父子,就連梨窩也是一個人一邊一個。
有其父必有其子,用在他們身上,很恰當。
「爹地,這是我認識的姨,你也認識她嗎?」
「妳說呢?」男人把眼光往上揚,對著荷眼彎彎的狐狸眼。
「我?」這干卿底事?
「是。」
還說是勒,這……莫名其妙!
他那鶩猛的眼叫人突然心跳加速。
「爹地……我沒有認錯人對不對?」曹言極力要求得到什麼承諾一樣,水汪汪的眼睛睜得老大,睫毛幾乎要貼在眼皮上,可以看出他的迫切緊張。
「不要著急,我們等等回家再說。」成熟的男人不應該毛躁,即使荷眼的無動於衷令他從雲端掉進泥沼,多年訓練來的涵養讓他不動如山。
他的安撫很具有影響力,幾個字,安撫了渴望得到答案的曹言。
雖然眼露失望,卻沒有死纏爛打,曹言靜靜轉身。
荷眼幾乎要被他眼中的失望溺斃。
這對父子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叫曹黔。」
「幸會。」她說。
「我們見過面嗎?」曹黔投石問路。
「我見過你兒子,這算嗎?」又來了。
「妳這麼確定?」
這一家的男人都這麼煩人嗎?還是看不懂別人擺的臉色?
「我的腦袋很清楚,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可是,你們兩父子要是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確定了。」這麼明白、損人的話,任何白癡都聽得懂。
「我好像不受歡迎。」
荷眼撇了嘴一下。
「看起來我們不受歡迎的程度很嚴重了。」
這男人居然當著她的面拖小孩下水,惡劣!
「你可以把小孩帶回去了。」這種男人再優也沒用,泡女人的招數奇爛,可憐的曹言,他想要後娘,成功率降低了一半。
她沒看見曹黔把拳頭握了握,青筋躍然浮現在他白皙的指掌間。
「謝謝妳。」
「免了。」好囉唆啊,這齣戲要唱到什麼時候,她想回去睡覺。
「謝謝妳……這位小姐我怎麼稱呼妳?」他用指頭在曹言的手心摳了下。這是他們父子共有的暗號,意思要曹言稍微忍耐一下。
曹言沒有說話,只是在心中嘟嚷著,需要忍耐的是快要氣壞的爹地吧。
還沒完?荷眼的臉色超臭,只差沒下逐客令,直接衝著他吼你可以滾蛋了!
「荷眼。」她咬牙吐出話。
「有沒有人說妳的名字很好聽?」
「謝謝。」要不是她有一口好牙,這下可能要崩了。
「不客氣。」曹黔這才微微露出笑容來。
他彎下腰,直望著曹言。「你有沒有謝謝阿姨?」
「有!」曹言趕緊回神,聲音響亮。
「那就好。」
爹地連聲音都在抖欸,他很久沒有看過爹地眼睛發亮的模樣了。
「再見了,我們還會再見的。」他對著荷眼幾乎要氣壞的臉孔說。
他看著她瞪大眼,像要伸出爪子來洩憤,好可愛的表情,要不是時間不對,他可能會咧開嘴巴笑出聲音來。
為了不讓荷眼太過難堪,曹黔牽著兒子的手轉身離開。
「小猴子,以後不許從瘋人院給我帶朋友回來!」她大吼出聲,完全沒有形象。
曹黔差點顛了腳步。
而正在廁所忙著繳「水費」跟「地租」的秋歌掏掏耳,誰在吼?
「爹地!」曹言也聽見了,他驚呼。
「我沒事。」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冒火呀。
她火冒三丈的樣子真是叫人懷念。
栽在同樣一個人手中兩次不算沒志氣吧?這次的勝算應該會多一點,他手上還有一個王牌嘛。
低頭看著鑽進車內的兒子,曹黔的腦子如風車一樣開始瘋狂的轉動起來。
※※※
「爹地,我們就這樣回去了?」坐上車,曹言迫不及待趴在座椅上詢問充當司機的曹黔。
「不然呢?」曹黔的眼注視前方,車子駛入多流量的車道,他分神注意著路況,一邊聆聽兒子在說什麼。
他眼帶落寞。「她是媽咪啊。」
「不一定,你在世界大百科裡面不是有看過,這世界有兩個人的面孔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你可能很湊巧的見到其中的一個。」還沒有十足的證據,他不敢給兒子太大希望。
「不,她跟畫裡的媽咪一模一樣。」家中那幅全家福是他想念媽咪時唯一的慰藉,多少年來他熟得不能再熟。
他不明白為什麼做父親的人也不確定。
「她為什麼不認我?」他壓根不記得看過那種百科全書好不好。
「她也沒有認出我來。」那種眼神像是對陌生人無異。
要說假裝,不可能。
其實他也不明白,真要恨他,也不是那樣的神態,況且他的荷眼不是那種人。
太多的想法在他心中如潮水奔流,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這麼多年的距離,他都變了,她能不變嗎?
「爹地。」
「媽咪不在我們身邊的時間很長,也許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曹言嘟起了嘴。
「才沒有,我跟秋歌打聽過,媽咪一直是一個人的。」
「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失禮的跑去認她,她不認我們一定有她的理由,知道嗎?」他也是心有千千結。
「爹地,你一直打壞我的夢想,你不怕以後我長大變成很現實的人嗎?」他班上同學的父母都是那種很正常的爸媽,為什麼他家的爹地就是不一樣?他沒有變壞,沒有離家出走,沒有逃課,沒有狐群狗黨,這麼優秀無敵的他還不能換回一個媽咪嗎?
「你現在還沒有變壞啊。」
唉。
「你不把媽咪找回來我就會開始變壞,去網咖,去泡馬子,去搖頭,讓你每天跑警局。」
自從他懂得要媽咪開始,爹地就用那種內疚得會溺死人的口氣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當爸的都認錯了,他當人家兒子的人能怎樣,總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逼爹地去把媽咪找回來。
可是,那是以前,現在,只能在畫中看見的媽咪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好!要是爹地還龜毛的不肯把媽咪找回來,哼,他也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