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黔臉皮抽動,這個小鬼,越來越難說服。
「小言,我們還不能確定她真的是媽咪,要是認錯人這樣不好。」
「我小,媽咪不認得我沒話說,我不會怪她的,可是,媽咪離開我們的時候你又不是嬰兒,她怎麼會認不出你來?」
「也許,她還生爹地的氣。」
哼,他也生爹地的氣啊。
「阿姨說做錯事的人要付出代價,爹地,代價是什麼意思?是很貴的東西,像你跟我嗎?因為爹地做錯事,所以媽咪才會不見,可是我想要媽咪啊。」
曹黔沒辦法繼續保持談笑風生的表情。
「那我們一起去求她好不好?」兵分兩路總比他一個人單獨奮鬥成功的機率要多得多。
「爹地說過,我們可能認錯人,你突然叫她媽咪會把她嚇壞的,嚇跑她,你也不想吧?」是他不好。
他想起剛剛荷眼拒人千里的冷漠,那裝不出來的,是什麼原因讓她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她那涼涼的眼神叫人打從心底覺得不舒服。
荷眼、荷眼,這名字烙在他的心底,變成一種痛,怎麼可能忘?
他承認那些年他的眼中只有事業,蠟燭兩頭燒的工作讓他忽略了她,他以為把她放到婚姻裡面,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就夠了,其它的,有一輩子的時間,他們可以慢慢來。
他沒有做到婚姻的承諾,讓她依靠信賴,讓她快樂無憂。
她走了。
留下破碎的家庭,和無限的打擊。
他愛得不夠。
逼走了她。
※※※
煙嵐飄飄,蔦蘿攀附在老松身上,扎進的根蔓冒著點點紅花,山丘下有一彎清澈的河,婉蜒著,不知道流向何方,終日潺潺的水灌溉了這片上地上的繁花,桃花粉嫩困白,掩去了半片的晴空,風來,瑟瑟的掉了一地的花雨。
在水一方,綠草蒼蒼。
這是荷眼的住處。
隨風搖曳的蒲公英掉在她的眼皮上,擾了她的午憩。
「霍一飛,你不能老是想進來就進來,改天要是我在換衣服,你看見我身上任何一塊肉而要娶我,這樣我太吃虧了。」這年頭不懂什麼叫禮貌的人比地上的螞蟻臭蟲還多,就算待在家也得不到安寧。
腳步聲收斂了,因為來到她面前。
「好哇,反正我也失戀,我們就湊成一對吧。」
去!
「我們都單身,妳的提議滿誘人的。」他繼續逗她。
「你啊,給老娘有多遠滾多遠!」
「小小狐狸精,老是喜歡充大。」他不是老牛,也不想吃嫩草,要說嫩草……不用瞄,他後面就一個叫人頭痛的。
狐狸精不全是千萬年成精的,他眼前這個是年輕的美眉,也因為年輕,才會摔了那麼大一跤,還痛到現在。
「你很惹人嫌。」荷眼最討厭被訓話,偏偏這傢伙是老於投胎,滿嘴道德經,聽久了都會倒背了。
「我知道。」
「知道還來?想害我長針眼喔!」
「雖然這片大草原是妳家後院,偶爾給人練練腳又不會怎樣,我是妳的監護人欸,每次來都擺晚娘面孔給我看,害我做得很沒勁。」
霍一飛很高,立體的五官看起來並不討喜,介於陽剛跟斯文的中間,乍看之下很難馬上發現他的特色在哪裡,換言之,也就是說,他是個很普通的人。
這個普通人是中部某家太子爺廟的乩童,事業範圍拜景氣不佳,社會環境變差,人心思定的結果,一問小廟香火鼎盛,有逐年發展擴張的趨勢,忙得分身乏術的人居然大駕光臨她的小屋,打死荷眼也不會相信他是因為想念她這隻狐狸精而來的。
從古至今,神妖不兩立,他是神仙的代言人,就算時代不同,那種自視高妖一等的氣焰還是不會變。
「我可沒拜託你。」
「我也知道,誰叫我是妳的監護人。」
「霍一飛,你給我聽著,這些年我也幫你不少忙,以前欠你的那點恩情應該也還夠了,你就行行好,別在我的眼皮下出現,我一看到你就煩。」
「想不到我的顧人怨越來越嚴重了。」
「知道就快滾!」她從覆了一身的花辦中翻身站起來,早就看見霍一飛的身後藏著一個小人正在對她探頭,她睜大狐狸眼,殺她。
小頭馬上縮了回去,簌簌發抖。
荷眼滿意的翹起紅唇。
「她很小,妳別嚇她。」霍一飛又沒瞎,當然看見荷眼的張牙舞爪。
「我高興!」嗤,她吐舌。
「托管一個人。」他的語氣充滿無奈。
「我這裡不是托兒所。」她最近真的犯小人。
「我又還沒說完。」
「沒得商量,拒絕!」
「要是我拿出以前對妳的恩情呢?」
挾恩以報啊!
「你不怕我虐待她,叫她做苦工?」
「妳不會,我剛才看到妳多了個免費勞工在幫妳挑水劈柴,那傢伙犯了妳,吃點苦活該,要是我早就把他流放到西伯利亞去。」
這霍一飛還真是精,知道她本來打的就是這主意。
「去找奧伏羲吧,他那裡多得是她的同黨,我不跟妖怪以外的『東西』打交道。」那個奧伏羲是標準的人類,因為磁場的關係,大半也拜他爺爺所賜,家中的古董器具多數寄居了有靈氣的生物。
「妳也跟人類在一起,何況妳這裡山明水秀,把芽兒放養在橋下,不會給妳添麻煩的啦。」他看上的不就是這裡的好山好水,不過養顆珍珠能佔多大地方。
「養不養一回事,我是比較想知道你放棄那個伏羲氏,非要她待在我這裡安的又是什麼心?」
「他是男人,我……不、放、心。」
荷眼一翻白眼。
※※※
什麼叫操作容易,簡單上手,騙人的電器產品!
可是這咖啡豆研磨機在可娣手中又聽話得很,叫它怎麼磨,它也不敢多喘一下,怎麼落到她手裡就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現在好了,別說流理台,滿地從咖啡豆研磨機噴出來的粉末、顆粒,幾乎要把全部的傢俱都覆上一層。
今天答應寄養,不知道那個霍一飛明天又要來托管什麼,這些年,老實說她也忘了他究竟丟了多少東西在她那邊,為了杜絕他繼續荼毒她那塊淨地,經過細細打算,她乾脆遠離那個屏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