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識字。」木雪琴說道。
咦?
「未出閣前,我上過幾天私塾,後來,家中生活實在太苦,供不起我唸書,才放棄。」一點點的認命,一點點的無奈,因為太淡了,反而深刻。
胭脂點頭。 「如果不介意就一起來吧!」胭脂的親和力深得木雪琴的心。他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即使克守本分也難免遭人冷眼,胭脂的親近讓她有了溫暖的感覺。
將已經曝曬過的長年菜撒上粗鹽,放人準備妥當的大水缸,再加以重石便可,但對什麼都好奇的胭脂偏要站在上頭踩它一踩。
袁克也看到的就是她撩高裙擺,裸著半截潔似藕的小腿站在水缸裡迴旋跳躍。
她紅如番茄的雙頰比陽光還耀眼,她對小男孩露齒而笑的表情令袁克也緊繃的怒顏有了重大的改變。
他發現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身形轉移,他的眼光離不開她。
兩個驟來乍到、高大威猛的男人趕走了所有的愉悅氣氛,邯恩。邯德被木雪琴攬進懷裡,母子三人縮了縮。
石虎皺眉瞅了木雪琴太過削瘦的背影一瞥。
這女人幹嗎嚇成那樣?他們又不是毒蛇猛獸!
「下來。」袁克也根本不曾注意木雪琴母子的存在,眼睛裡只有裘胭脂。
胭脂用大眼瞠他。他不知道自己破壞了別人的快樂嗎?但是,他為什麼來?她站在菜缸裡仍要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面貌,他微微滾動的喉結,下巴性格的弧線,還有雙她見過最優美的雙眼皮。
因為這些,她的心滑過不明所以的騷動,就連腳心都冒起燒灼的熱氣,直抵腦子。
這種感覺太怪異,太太太……她無暇將剩餘的羞澀吞嚥,已經被人用鐵臂圈住大腿抱了下來。
這是怎樣的親密姿勢?為了平衡自己,胭脂不得不緊扳住他的肩。她俯瞰他,以從不曾有過的角度。
緊密貼合的軀體,胭脂感覺到袁克也由衣服透出的微溫。
沉默在他們之間鋪張開來……
「裘姑娘,你差點害死我石虎,為了找你,咱們少爺幾乎沒把山莊給翻了。」石虎驟然插進聲音,抹煞了一切似有還無的情愫。
袁克也將她放回地上,收回手:「為什麼到處亂跑?」她可知道他為了她浪費多少時間,又延誤多少工作?
胭脂很自然提起袁克也的手腕,輕寫道:——有事?
石虎看著她大膽的動作,忍不住喘出氣來,接著,他把胭脂拉到一旁,好意地訓斥:「丫頭,別說我石虎沒照顧你,一個女孩家怎麼可以隨便摸男人的手,就算咱們少爺不吭氣,你不怕別人指點嗎?下次絕對不可以了。」
「是我允許的。」袁克也瞅著石虎握住胭脂的手,眸色逐漸變深。
「少爺,這樣不合禮教的。」雖然他是大老粗一個,起碼的道理他還懂得,怎麼他的少爺卻迷糊了?
「誰在乎那個!」
袁克也懶得解釋,他握住胭脂的手:「跟我回去。」
胭脂拚命搖頭,因為心急,所以手勢如飛。
——我還不能走,雪琴姐需要我幫她。
袁克也的臉色大變。胭脂眼花絛亂的手勢別說看不懂,就連她眼中的急切也不明所以。他痛恨這樣的情況。
「住手,你到底夠了沒有?不要以為每一個人都懂啞巴話,我要你回去你就必須服從,不許討價還價。」對誰,他何曾千方百計遷就過?為何她不懂!
話甫落地,他千真萬確地看見她受傷又強忍怒氣的眼神。
「石虎,你留下來,」他瞅了瞅木雪琴,「她有什麼需要的,你去想法子。」
「少爺!」為什麼是他?迎視袁克也毫無轉圜的目光,就算有再多抱怨,石虎也說不出口。
他回頭,眼光冷不防和木雪琴怯弱的眼相逢,瞟見她如臨大敵的害怕模樣,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 ☆ ☆
袁克也用兩指吹出長長的口哨,不消一會兒,一匹通體皆黑的馬從樹林中奔馳而來,它噴著氣,倔傲的神情好像它才是主人似的。
胭脂一眼就看出它是匹野馬,原來惴惴不安的臉蛋整個垮了下來。不待袁克也作出什麼反應,她開始拚命搖頭,試圖逃開他的身邊。
「你發什麼瘋?」 剛才她不是已經安靜下來了,她不會是害怕吧?「它雖然龐大,只要你不招惹它就沒事了。」
她掙扎得更厲害,幾乎手腳並用。她不在乎他用言詞傷她,但是打死她都不上馬背。
胭脂沒頭沒腦的毆打其實對袁克也來說是種新鮮的經驗,撒嬌發嗔的女人他見過太多,卻沒哪個女人敢對他拳打腳踢的。
他看得出她臉上的驚惶絕不是假裝的:「告訴我你見鬼的曾發生什麼事,別亂七八糟地發洩。」他以大手包住胭脂的,強迫她直視他。
她眼中有淚花飛轉,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蒙上水霧,那脆弱和楚楚可憐的模樣,筆直撞入袁克也的心。
將她擁進懷裡,他不否認自己在初次看見她的時候,那股想把她攬入胸膛的慾望就已根生。
他輕輕地搖晃,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安慰能不能生效,但,這是他惟一知曉的方法。
他的懷抱給人安定和無比溫暖的感覺,胭脂從不曾在這樣的胸膛待過,有許久,她掙扎著想要不要起身。
——是不是男人的胸膛都像你一樣溫暖?她彎腰用指頭在地上寫著。
「你喜歡我的懷抱。」他的聲凋有些不穩,彷彿顛簸著欣喜。
有些害羞,不過胭脂還是誠實地點頭。她真的很喜歡,如果可以,她想多賴一會兒,因為,從來、從來沒有人這麼抱過她。
袁克也索性靠坐在大樹根下,又將胭脂攬近他:「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一早就不見了?」
——我在後山找到一個好地方,
沒有人知道她除了是個勘輿師之外,還懂地脈。
那是一個廢礦。
「它好得足以讓你連早膳都省卻?」她的好動是與生俱來,想把她拴在屋子裡恐怕是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