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小廚的絮青姐給了我兩個饅頭。
咦?說到饅頭,她把它放哪去了?
「連小廚房的人你也認識?」袁克也搜索柳絮青的模樣,只依稀記得她是專門伺候水佩的婢女,除外,再無印象。
——今早我幫她起灶火認識的。
「看不出你什麼都會。」
——我會的事可多著呢!
為了要活下去,有什麼不能做、不能學的?!
「譬如,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們靠得那麼近,想忽略都不可能。袁克也微笑地從腰際拿出兩個灰撲撲的饅頭,「我的運氣好,從路上撿到的,不如送你吃。」
胭脂瞪眼。
——饅頭是我的。
她想起遺留在山丘上的食物,那明明是她的。
「一個早上你還真跑了不少地方。」找人的滋味不好受,他總算是領教了。
——這裡是好地方。
「華胥也這麼說過,你們倆講話的口吻還真一致呢!」
——他是好人。
「哼!」袁克也不樂意見到她對華胥表示善意,「都晌午了,我去抓幾條魚來當午餐吧!」他不以為兩粒饅頭足夠填飽兩人的肚皮。
她點頭。對挨餓成夢魔的胭脂而言,沒有什麼事比祭五臟廟來得重要,就連袁克也,她最愛的懷抱都可以暫時犧牲。
掏出隨身攜帶的小刀,袁克也迅速削下一根樹枝,去除不必要的枝葉後,將一端磨尖,那就是他捕魚的工具。
半晌後,漫著香味的魚已經變成兩人的果腹品。
——好飽。
捂著肚皮,胭脂心滿意足地朝天倒下。
袁克也放任她隨性的舉動,她的一切行為都不能以常理論,如果要求她必須跟所有的大家閨秀一樣,他相信毋需幾天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打他眼前消失。
他不願承擔那種後果。
胭脂脫著取水滅火的袁克也,又把眼光投注蔚藍青大。心想,有個人在身旁的感覺好好喔,如果以後都能這樣,那該有多滿足啊……她沒能想完,眼一合,就墜入軟軟的睡蟲引誘裡,沉沉睡著了。
她居然這樣睡著了!袁克也凝視她無暇的容顏,忍不住觸了觸,那溫潤的感覺出乎意外地好。之後,他也仰身躺平,將她攬進自己的臂彎裡,頂著她的發心含笑進人憩息。
^&^
——我曾被奔馳中的馬蹄狠狠踹過,差點沒命。
在回程的路上,胭脂說出她對馬兒的畏懼,她知道袁克也看不懂她的手語,所以用最淺顯的方式表達。
袁克也一僵,不知是關心或生氣地衝口而出:「沒人告訴你那時候的馬再危險不過?」她的聰穎和癡笨是怎樣分野的?
——那時候,我餓了好幾天,連頭都是昏的,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袁克也一點都不曾懷疑她擁有一身勘輿本事,真要餬口並非難事,但是在他的心裡卻以為,在這時代,一個男人要養家活口已殊為不易,更何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山莊的馬廄距離主屋很遠,你大可放心。」
——因為你的善心,我幫你整理家務,當作報答。
她義父教了她許多東西,物品買賣、賬目記錄、持家待人,她懂得的可不只地脈風水。
「看起來我要感謝那兩條魚。」他不以為她會把家務弄得多好,但與其讓她到處亂跑,不如給她她喜歡的事做。
在他沾沾自喜的同時,殊不知這是寵溺裘胭脂的開端。
☆ ☆ ☆
深沉的夜。
簡陋的書桌,兩把凳子,就是所有了。
紗罩燈照亮寬廣的空間。
「你今晚就睡在這裡。」指著已然鋪上墊被的長椅,袁克也說道。
剛沐浴過的裘胭脂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帶到這裡。
雖然那厚厚的絲被看起來十分柔軟,可她一點都不覺得好。
——我喜歡昨夜那個房間。
就著袁克也準備的紙筆,她飛快寫著。
剛剛,她還在那裡。
「太遠了,我看不到你。」他不要她又不見,今天那樣的尋找太傷神費力,一次就夠了。
——我堅持。
「這件事由我做主。」
她轉身逃到華胥身後,對著袁克也一徑搖頭。
「出來!」她竟敢!可惡。
她從來不曾服從過他的命令,為了抗拒他,居然躲到另一個男人的背後,殺千刀的。
他的表情的確嚇人,裘胭脂大氣也不敢喘,她發現自己好像被蛇盯梢的青蛙一樣,全身無法動彈,他為這樣的事發火,不是太奇怪嗎?
他把她當成什麼?她再卑微,好歹還是乾淨的身子,一旦在這裡歇下,不全毀了。
她再度違背他的命令,十指緊緊抓住書桌,當作支持的力量。
莫名被當成箭靶對待的華胥只覺眼花緣亂,行動如風的袁克也已經鉗住裘胭脂,將她摔到躺椅上。
「不要讓我看見你躲到任何男人的身邊,否則,我會先砍了他。」
他的聲音冷如泛寒光的利刃,斷然出鞘。
胭脂抿嘴,朝兇惡的他伸出尾指。
「我……」華胥摀住自己合不攏的嘴,暗示地對胭脂拚命亂搖一通。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敢罵他的好友,簡直是跟老天爺借膽。
一個要砍他的腦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他到底要站在哪一方才有可能安全撤出暴風圈。
袁克也冰削似的朝他一瞥,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嗚……好苦哇,為什麼他要坐在這裡做餅餡兒呢?
「說,她那小指頭是啥意思?」袁克也不會蠢得以為是在稱讚他。
「都敲二更了,你不是還要學手語嗎?咱們趕緊上課,明兒個還有一堆事呢!」顧左右而言它,華胥不以為自己能活著走出書房的大門。
袁克也陰沉著臉落坐。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華胥不得不祭出法寶,他壓低聲浪:「就算你把她當成虹兒,可也不用將她拴在身邊,要是傳出去,以後怎麼可能替她找到好婆家?」
「我會娶她。」袁克也用一種無趣透頂的表情睨著他,斬釘截鐵地說。
「克也……」華胥呻吟。
「上課了!」絕無他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