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就不要鑽牛角尖,想破頭我會心疼的。」
他有多少年不曾跟女人調笑了?心繭是他少年熟悉的女子,一陣相處,過去的感覺慢慢回到他腦子裡,他從最初的不自然,到逐漸得心應手。
「你……到底是誰?」她的喃喃自語想得出神,就連最不願意被人家碰觸的頭,被摩挲了一大圈也沒反應。
他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混著刀鏟的聲音--
「我啊……被你撿回來的落難神仙羅……」呃,好玩!
心繭發現自己十幾年來潔身自愛的形象,統統被丟到屋外的排水溝裡。
其他的不談,就拿吃飯這件事來說,她盡地主之誼,煎炒烹煮十八般武藝,都搬出來伺侯這個賴在她家的男人,沙發也克盡它作為沙發的本分送他一夜好眠。一早,風雪無聲,有那麼一丁點骨氣、教養的人,不是應該客氣的告辭道再見嗎?
她端著早餐的咖啡出來,就看見他敏捷地從他的「床」跳起來,順便用他還沒刮的鬍渣「啵」了她好大-下。
「謝謝你,我正需要這個,嗯,好喝,不過,如果換成紫蘇梅飯團就一百分了。」
他居然還有批評指教呢!
咦,紫蘇梅飯團?
「你知道我的拿手菜?」紫蘇梅飯團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可是,那是她小時候唯一拿得出檯面的東西……她想著,一把利劍般的淬光把她清明的腦子剖成兩半,她的頭狂痛起來。
咖啡杯從她手中翻倒,熱燙的咖啡全潑灑在雪洛奎的身上。
「喂!」他整個跳起來。就算不願意也用不著以這麼激烈的手段拒絕吧。
彎下身抖著水漬,他赫然發現心繭蒼白的臉色和抱頭彎腰痛苦的模樣。
「心繭!」他擔心地叫喚。
沒反應。
該死!他衝前抱住她抖動的瘦削臂膀。
「我……過去了。」她揚起故作堅強的臉蛋,不讓外人看見她脆弱的一面。
「是我不好,我不會再跟你要求無理的東西了。」他慌張地表示。
成年後的他從來不曾為誰緊張慌亂過,這幾天心亂的紀錄足足抵得過在意大利那幾年的分了。
「你的口味很特別,偏愛日本料理。」還抖著的聲音洩露了她的心情。
「我年少的時候有人常捏給我吃。」不管他怎麼明示暗示都沒用。唉!
「我很糟糕,有很多事都記不住。」她神色飄忽地道。在她的內心其實是自責的,責備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種情況不能急,要慢慢來。」
「你真好。」
「我的好可是有特定人選的,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我的善意。」他已經說得很白了,不知她聽懂他的弦外之音了沒?
「外面的雪停了。」
「你有鏟雪機嗎?」他瞄瞄外頭。嗯,是小了。唉,他又歎氣。顯然……心繭小姐壓根不懂……
「市府會派鏟雪車出來清理市容,不用我們擔心。」平民小百姓在繳稅後的一點小福利。不過,他問這個又為什麼?
「就當飯前熱身運動好了。」他伸腰,打算替自己找些舒展筋骨的工作來做。這裡沒有健身房,往返市區浪費時間,再加上他不想離開她,這是唯一的方法了。
「你想做什麼?喂!」她完全不懂他腦子裡複雜的邏輯。
「只是敦親睦鄰一下,別捨不得我,我一下就回來吃午餐。對了!我很好養,只要雙份培根蛋卷就行了,另外,請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喂來喂去的,太生疏了。」他一邊穿鞋子,一邊交代了一串事。
一堆亂七八糟的吩咐,到底,他把她當成什麼?胸口蓄積的怒氣正威脅著要撐爆心繭二十幾年來的好教養。
雪洛奎敏捷地閃過她扔來的拖鞋,會心地露齒一笑,「你很久不打籃球了喔,命中率真低。」
這--個--混--球!
「女孩子別亂磨牙,牙齒磨平了不能看。」臨出門他涼涼丟下-顆未爆彈,然後掛著得意的笑容轉身離去。
心繭怒火狂燃,想吃飯?哼!她會好好煮一頓閉門羹請他吃個飽的!
「親愛的,我回來了。」把皮手套一放,雪洛奎直奔廚房,在門檻處他就聞到食物的香味。從來,食物於他只是維持生理機能的充填物,沒有特別喜好,沒有厭惡堅持,總部的廚子準備什麼他就吃什麼。
「你……怎麼進來的?」見雪洛奎不按門鈴開門直入,手裡還大包小包提著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瓶瓶罐罐,好像回自己家-般的自在。
「就這樣進來啊。」他逕自端過心繭跟前的沙拉,張口就吃,雖然不是他要的培根蛋卷,也不在意,他說過他不挑食的。
她明明落了鎖的!他怎可能進得來呢?
這男人是吃定她只有接受的分,要不然就是完全無視她心中的感受……
她無奈地轉身,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打發。
「別這樣啦,只不過吃你一盤沙拉。」
「唉!」放下從櫃子拿出來的東西,她嘔氣地扭開水龍頭清洗碗盤。
「紫蘇梅飯團--」雪洛奎的嬉皮笑臉不見了。
「閉嘴!」她為自己的心軟正矛盾著,不想聽到出自他嘴巴的任何一句話。
雪洛奎默默地拿起一顆飯團,雪白晶瑩的米飯,還有新鮮的海苔味,讓他熱淚盈眶他一口接-口地咬,鄭重地吃完那個對他有著無比意義的飯團。
偷瞄雪洛奎吃飯團的模樣,心繭震撼不已。
她氣自己這麼好騙,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絕對!
她僅此一次的保證,不只是空頭支票,還是廢票。
接下來的晚飯、消夜,雖然不是她掌廚,可是挑萊、切萊哪樣少得了她。原因在於他一個大男人這煮萊先別挑剔了,連燒壺水也差點燒掉她一片牆,找個罐頭湯,撞翻她收藏多年的葡萄酒,要是任他繼續胡搞瞎搞,她省吃儉用買來的小公寓準會毀在他手中。
趕他走,她是不奢望了。一把落了三道鎖的門他都輕輕鬆鬆地破壞,哎,就算拿刀拿槍怕也轟不走了,更悲慘的是心繭知道自己硬不下心腸,就算多混幾年她一輩子也當不成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