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來到哪裡了,嚴肇雎的手怎麼指示她就怎麼走,直到不知名小巷的巷底,他們走進了其中一間黑暗的屋子。門一闔,星光被阻隔,聖誕節的氣氛到這裡更是完全被阻擋在外。
嚴肇雎開啟了一盞小燈,引領著他們樓梯的方向。
裴香堤張望四周環境,感覺這像是個私人診所,在她的幫助下,嚴肇雎拖著蹣跚的步伐往走廊底端走去。看似盡頭的地方,他竟突然推開了一個隱形拉門,熟稔的往疑似手術房的隱密空間走去。
「這地方這時候會有醫生嗎?」她覺得這裡弔詭又神秘。
嚴肇雎躺在唯一的那張病床上,「我就是醫生。」
「啊?」她又是那副驚訝的模樣。
他的臉色慘白得像張紙,他虛弱的拿起話筒撥了電話,簡單扼要的說了一句義大利文,旋即掛斷。
「你怎麼樣?還撐得下去嗎?」說時替他抹去額上的薄汗。
「冷,很冷……」他顫抖的說。
裴香堤心疼的緊緊抱住他,「這樣呢?這樣還冷嗎?」
「謝謝妳,我親愛的Signorina。」他滿足的閉上眼睛。
不消須臾,隱密的門突然被打開,從外頭衝進了一個氣急敗壞的東方男人,粗魯的他一把撞開裴香堤,接著又用義大利文劈哩啪拉的不知道在對嚴肇雎咆哮什麼,雙手忙不迭的扯開他的西服。
裴香堤見狀,趕緊上前阻擋他,把嚴肇雎護衛在她身後,「閉嘴,你馬上給我閉嘴,他已經受傷了,你還想要對他做什麼?」握緊的拳頭,隨時準備攻擊。
「你跟他說不許傷害你,要不然我會讓他好看的。」裴香堤對嚴肇雎說。
該死,這時候她真痛恨自己連基本的語言能力也沒有,連一句義大利文都不懂。
情況有些膠著,這個陌生男子怒瞪著裴香堤,遲遲沒有說話,瞬間,從他口中發出的竟是一連串突兀的狂笑,只見他一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他到底在笑什麼?」擰起眉,她問著嚴肇雎。
「我在笑妳是哪裡跑來的傻子。」陌生男子用中文對她說。
「你──」她難得發怒。
「洛齊,如果你想眼睜睜看著我死去,你再繼續笑沒關係。」嚴肇雎虛弱的說。
那個叫洛齊的男子這才收斂笑容,打發裴香堤說:「走開,先別吵我,讓我先幫這傢伙瞧瞧發生了什麼好事。」
她被推到一旁去,洛齊試探的看了一下傷勢,接著出去張羅了許多器具藥品,不消須臾就抱回了一堆東西,不分由說便一把扯開嚴肇雎的襯衫。
頓時,他整個眉頭揪住,忍不住大罵,「混帳!你能撐到現在,我該說是主耶穌基督在耶誕夜顯現奇跡,還是該說觀音娘娘跨海保佑虔誠子民?」凜然的目光,看得出來不是在開玩笑,而是深深的責備。
「停止你的嘮叨,快幫我把東西拿出來,要不,我自己動手。」
「該死,你在說什麼鳥話?」洛齊激動的揪住他的衣領咆哮。
情況詭異,「住手,快放下他,他受了槍傷,你該找醫生幫他拿出子彈的,你現在要怎麼樣?你該不會是想要自己幫他動手術吧?」裴香堤把嚴肇雎從他的手中解救下來,緊張的問。
就在她滿是質疑的情況下,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對她說:「我是醫生。」
「他和我都是醫生。」嚴肇雎虛弱的說道。
擺出臭臉,洛齊的雙手十分快速的佈置著一切,消毒、麻醉……
「告訴我,我要做什麼?」她想要幫嚴肇雎的忙。
洛齊嘲諷的回頭看她一眼,「妳要當我的殺手護士嗎?」話落,手裡的手術刀已經一把劃開了嚴肇雎的肚子。
裴香堤見狀,登時驚恐的別過臉去,不敢多看那血腥的畫面一眼,胃裡神經糾結得緊,讓她完全無法舒坦。
「唉,顯然我期望太高了,我說東方小妞啊,如果妳能自己爬到旁邊乖乖坐好,我會很感激妳的,因為我實在沒多餘的力氣去救助妳。」他嘲諷的說。
裴香堤真的是爬開的,還拖著她的禮服。
忍住嘔吐的衝動,慢慢的爬離嚴肇雎的病床,不舒服的躲在角落,然而空氣裡還是有一股鮮血的氣味,久久不散。
嚴肇雎時而睜開眼睛探看傷勢及手術進度,時而虛弱的閉上雙眼淺淺呼吸,主刀的洛齊則是不發一語,聚精會神的專注在手邊的動作上。
半晌,一顆彈頭咚的放到鐵盤上,洛齊神氣的呼了一口氣,隨即開始進行縫合,嚴肇雎還不時騰出一隻手給予協助,充當幽靈殺手護士。
洛齊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個完美的結,嚴肇雎還自行拿起剪刀剪斷線頭,一切驚悚的畫面對他們兩個來說,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當洛齊脫下染血的手套,「好了?」裴香堤問。
「嗯,剩下的交給妳了。」他拋下命令,也不多說什麼,馬上扭頭離開。
「欸,你這樣就要走了?」裴香堤想要阻止。
「不然呢?耶誕夜我好端端的在睡覺,遇上倒楣事被剝奪了睡眠,現在手術也完成了,難不成妳還希望我會留下來嗎?」
「當然,你當然要留下來看顧他,萬一他情況有變,或者是你手術過程有瑕疵,又或者……總之不管什麼原因,身為醫生,你都應該留下來看顧他。」
「瑕疵?小姐,妳不要逼我揍妳,他自己也是醫生,什麼時候該吃藥、該打針,他自己心裡很清楚。」狠狠的瞪了裴香堤一眼。
「可是他──」
「香堤,讓洛齊走,不然我沒法兒休息。」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微微弱弱的嗓音,教人憐惜。
裴香堤回到床邊,紅著眼眶望著他。
「不要把眼淚滴在傷口的紗布上,如果太閒太無聊,剪刀在旁邊,我建議妳把那些染血的衣服剪開,讓他好好的休息。」
這次,洛齊真的走了,房間裡只剩下裴香堤和嚴肇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