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兩個女孩吱吱喳喳的談論著畫上的景致時,香多涅的大門再度被打開,一陣冷風猛然灌了進來,毛球露露發出抱怨的喵嗚聲響,裴香堤也順勢回過頭來。
順著昂貴的鞋子往上看去,僅僅是一眼的交會,她原本燦爛的笑容就在嘴邊瞬間僵硬,手中的畫陡然松滑、墜落……
落到地板上發出匡噹的一聲清脆,框上的玻璃頓時碎裂一地,把在場的人都喚回了現實。
是黃世鈞,他竟然到了威尼斯,就出現在香多涅的迎賓大廳裡,她的面前。
裴香堤渾身的血液彷彿就在門開啟的瞬間,被那陣冷風所凍結,瞠目結舌的望著傲然走入的黃世鈞,她的背虛弱的抵靠在櫃檯的沉木上,感覺自己雙腳顫抖得無法行走。
對於見面,黃世鈞沒有半點驚訝,他沉穩的步履夾雜著肅冷,一步步往她的方向走來,就在隔著一步的距離下停止。
她隱隱感覺自己的兩鬢泛濕,喉嚨梗著異物,對於他的目光注視,她驚恐的低頭迴避,不願正視。
突然,一記巴掌住她臉上揮過,她感覺一陣發麻刺痛,一旁的芙蘭采斯卡隨即發出驚叫。
「香堤──」
裴香堤睜開眼睛,站在她面前的是黃世柔,揮巴掌的人顯然也是她,至於黃世鈞,則是不吭一聲的默許這一切。
「妳太沒禮貌了,怎麼可以動手打人?」芙蘭采斯卡氣憤的說。
黃世柔忽視她的抗議,鄙夷的望著裴香堤,「那天,在Lagostina舞會上的人是妳吧?背棄婚約逃到威尼斯,卻在舞會上和另一個男人纏綿共舞的下流女人就是妳吧!」黃世柔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
久違了,他的未婚妻,萬萬沒想到裴香堤會膽敢選擇逃開,他望著眼前的女孩,內心浮現一種連自己都不明白的異樣感覺。
瞧,那雙水靈的眼睛在乍見他的出現時,竟然是驚恐、不安、排斥……看來,他真的很不教她喜歡。
「世柔。」黃世鈞出聲制止了她的咄咄逼人,轉而朝裴香堤伸出手。
她以為他又要掐住她的脖子,於是抗拒的躲開,未料,他卻是緊扣著她的下顎,用那諱莫如深的目光端詳著她的臉。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未、婚、妻!」
她是美麗的,尤其是那雙彷彿會說話般的生動眼睛,打從他聽從父親的安排,認定了這樁婚姻,他就希望這雙眼睛能忠誠的追逐著自己,可,她卻逃了……
黃世鈞有些不是滋味,尤其在他發現自己有些喜歡這個女孩之後,她的抗拒讓他很不舒服,好像自身的驕傲受到挑戰。她不若一般女子的對他順從,可也就是她的不同,令他更對她難忘。
感覺他的目光像利刃,一道道朝她砍殺而來,裴香堤實在無力招架。
「你放過我吧,沒有愛情的婚姻,你為什麼不鬆手?」她虛弱的問。
「裴香堤,是妳高攀了我們黃家,我們黃家有妳這種未過門的浪蕩媳婦簡直是莫大的羞恥,我也想請妳放過我大哥。」黃世柔恨恨的說。
她討厭裴香堤的窮酸樣。明明是個窮鎖匠的女兒,竟然妄想嫁入黃家,成為她的大嫂,這讓向來敬崇大哥的黃世柔,深深覺得受到侮辱,這種女孩怎麼能夠和大哥匹配?
「這次我到威尼斯是為了藥廠的事,這些天我想妳也玩夠了,等公事處理好,妳馬上跟我回台灣,原定聖誕節那天舉行的訂婚儀式錯過就錯過了,總之,農曆新年前,我們就會完婚。」
「不要──」裴香堤想也不想的回答,眼裡滿是驚恐。
她不要跟黃世鈞回台灣,不要成為他的妻子,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而他就在威尼斯。就算要回台灣,身邊的人也該是嚴肇雎,而不是黃世鈞。
「大哥,這女人簡直是水性楊花,你絕不能娶她,不能娶她!」黃世柔氣得跳腳。
他沒吭聲,僅僅是睞去一眼,「容不得妳拒絕,明天我跟客戶有個餐會,身為未來鈞浩藥廠老闆的夫人,妳最好把時間空下來,乖乖跟我出席。」頓了會,「這次別又想逃跑,如果妳不想連累妳的好朋友,最好別惹火我。」
下完命令,黃世鈞不可一世的離開香多涅大廳。
「下流的女人──」黃世柔揚著天鵝般高貴的姿態,盛氣凌人的尾隨離開。
裴香堤摀住嘴巴,虛弱的蹲下身子。她在發抖,無法控制的發抖,她是那麼害怕看到黃世鈞。
「香堤,妳還好吧?香堤──」芙蘭采斯卡趕緊跑到她面前,握住她不斷發抖的手。
瞧,她臉色蒼白得駭人。
「對不起,我把畫框摔破了……,對不起。」她急著撿拾這一地的碎玻璃。
緘默的裕子走來拉起她,招來佩魯賈太太,「麻煩把這裡清理一下,芙蘭采斯卡,櫃檯交給妳。」
裕子拉住她冰涼的手,住餐廳旁的酒吧走去,讓酒保給了她一杯雞尾酒。
「喝下壓壓驚。」裕子溫柔的說。
裴香堤像是著魔似的急忙喝下那一杯調酒,酒精刷洗過她的喉嚨,引起一陣灼燒,她微喘著氣,驀然,她像是個犯錯的孩子,撲進宛若母親般親切的裕子懷裡,哭得像個小孩。
「乖,別怕,妳可以哭泣,但是不要忘記勇氣。別怕……」她好聲好氣的哄著這個大孩子。
眼前的裴香堤就像年輕時的裕子,抗拒命定的婚姻,為了追求真愛,甚至不惜拋去一切,遠度重洋來到威尼斯,裕子不禁對她萌生熟悉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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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多涅的一天隨著威尼斯的曙光綻露展開,為了裴香堤,一向嚴格管制訪客的香多涅旅館特許梁菲倚不用等待就得以進入她的客房。
她躺在床上,緊緊閉著眼睛,似是安睡,旁邊的早餐已經褪去溫度。
梁菲倚等了許久,終於捺不住性子推著她的胳膊開口說:「香堤,別睡了,我聽說黃世鈞就要到威尼斯來了,我們得開始想想下個去處才行,咳,說起那個笨小弟也真是的,這麼晚才通知。」她不住的嘀咕抱怨,「香堤,妳快起來好不好?我們還是在黃世鈞來之前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