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忽地,她吐出氣弱的歎息,「來不及了……」她悠悠的說,睜開紅腫的眼睛,「昨天他就已經到了,而且也知道我就住在香多涅。」
「什麼?!」梁菲倚忍不住背脊發涼。
這個黃世鈞怎麼這麼陰魂不散?都躲到威尼斯了,他還能追著來,真是活見鬼了!
「那妳怎麼還睡得著!」她一把抓起裴香堤。
她無言的望著梁菲倚。她當然睡不著,黃世鈞離開並沒有帶走他的跟班,香多涅的大門外,兩個鷹爪似的保鑣就這樣一夜盯著她房間的燈,監視著香多涅的一舉一動。
她下床走向窗欞,今天的天空陰沉得教人喘不過氣來,灰濛濛的一片,遠方聖馬可教堂的圓頂幾乎不見頹唐素雅的白。
聖馬可教堂前的廣場,今天會有個男人在那裡等著她,可是她卻赴不了約,一想到此,她就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香堤,難不成妳真要跟他回台灣?」
忽地旋過身來,憂傷的臉龐浮現一絲曙光,她抓住好友的手,「菲倚,妳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逃走嗎?那有什麼問題?只是,憑我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可能無法打得過樓下那兩尊門神。」
她搖搖頭,「不,今天妳幫我到聖馬可廣場去,去等一個人。」
「誰?」
裴香堤拿出書本裡嚴肇雎的畫像,那是她想像他坐在香多涅餐廳裡喝著咖啡的模樣,親手畫下的。
「那天耶誕舞會上,跟我跳舞的人就是他,妳到聖馬可廣場前等他,幫我把這東西交給他,告訴他今天我不能赴約了。」她脫下手腕上的貢多拉船手環,急忙交給梁菲倚。
「香堤……」她有些錯愕。
她終於知道,好友臉上的憂傷並不單只是因為黃世鈞的到來,而是傷感她無法親自見到畫裡的這個男人。
「我知道了,我會的。」
「菲倚,妳要小心,不要讓黃世鈞的人發現了。」
「嗯。」梁菲倚小心翼翼的把手環放進口袋,拍拍胸口轉身離開。
「等等,菲倚──」她急忙拿來自己的紅圍巾,圈裹在菲倚的脖子上,「他會認得的。」
她相信,梁菲倚一定可以順利見到嚴肇雎,一定會的。肇雎是心細的人,他會認出這些東西是屬於她的。
梁菲倚走後,她只有須臾的時間獨處,櫃檯打電話來通知她有訪客,裴香堤不用細問也知道會是誰。
佯裝鎮定的來到香多涅的迎賓大廳,她始終低垂著目光,不願正視黃世鈞。驕縱的黃世柔今天沒有隨行,倒是那些秘書、保鑣恪盡職守的時時跟隨,這些有錢人的排場,讓她覺得要喘不過氣來的反感。
「還記得今天晚上有個餐會吧?晚一點我會讓人送東西過來,妳必須以我未婚妻的身份陪同我一塊兒出席,今天作東的主人是……」
不等他說完,她當場拒絕,「不,我不想跟你出席什麼餐會,你心裡知道我什麼都不是,更遑論是未婚妻這樣的角色。」
話被打斷,這讓黃世鈞很不高興,素來陰沉的臉頓時漫上鐵青。
「要到妳住宿的客房,還是離開香多涅到我下榻的飯店?我們需要一個靜謐的空間談談。我想,有些事情妳必須好好的給我搞清楚,再思考妳是否有抗拒我的籌碼。」他口吻冰冷的說。
「不,有話在這裡說。」她鼓起勇氣違抗他。人來人往的大廳,恁他再狂妄,也不能對她的生命有所威脅。
菲倚走後,她想得很透徹,見到他的出現,她害怕得一度慌了手腳,但是冷靜思考後,她發現,感情是不能當作酬傭的,儘管她很感激黃家曾經對他們家提供金援,但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並不是金錢可以買賣的,她心裡清楚自己愛的是嚴肇雎,又怎麼可能嫁給黃世鈞呢?
她不願意退讓,不想讓黃世鈞走入她棲息的房間,也不想離開香多涅踏入他的世界,更不想跟他去參加什麼餐會,尤其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她要留在香多涅旅館,就算黃世鈞命令保鑣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她有預感,嚴肇雎一定會來旅館找她,只要他看到梁菲倚為她帶去的手環。
她的大膽違抗讓黃世鈞的臉閃過一絲不快,他停下腳步沉聲說:「如果妳知道我要跟妳說什麼,妳就不會這麼大膽的質疑我的話了。」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但是,我還是不願意嫁給你。」她握緊拳頭,激動的說:「就算你的父親曾經幫助我母親就醫,又幫助我父親出資買回鎖行,但是這並不能逼迫我拿婚姻作為代價!」
「很好,不過是在威尼斯幾天,妳的膽量倒是磨得挺大的了!」黃世鈞眼神一個示意,秘書從一隻袋子裡露出裴香堤再熟悉不過的紅色圍巾,她大驚失色的望著他,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
得意之餘,「妳還堅持要在這裡談嗎?」他凜凜的睞她一眼。
她咬住唇,壓抑著內心的不安,她看看黃世鈞,又看看那些面無表情的爪牙,「只有你能上來,他們不可以打擾了香多涅的其他旅客。」
「可以。」他把這些人留在大廳,逕自跟著裴香堤走上香多涅的客房。
進到房間,不等他開口,她已經搶白追問:「菲倚人呢?你把她怎麼了?」
「沒怎麼樣,我只是暫時請她去作客。」
「你囚禁了她?」這個惡魔,為什麼連這種事情都作得出來?
「如果是囚禁,哪有什麼太舒適的待遇?我真的是請她到飯店來作客幾天,等我把公事處理妥當,而妳跟我搭上返回台灣的班機,她就會獲得自由。」
「黃世鈞,你放開我的朋友,有事情衝著我一個人來就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菲倚?」
「誰要她不自量力想幫助妳對抗我們這樁婚姻?」他端坐在房裡的椅子上,高傲得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