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天微微歎了一聲:「我也知道丞相是為我著想。但現在我和駙馬已經是夫妻,他為了雲常日夜操勞,我們反而猜度他,處處制衡他。丞相,這樣真的好嗎?他和我本是一體,別忘了將來他的兒子,就是雲常的君主。」
自古男女之情,最難分辨,多少人陷了進去,拔也拔不出來。
耀天若只是一個普通女子,這麼想是千好萬好的,偏偏她又是雲常王權的代表。
貴常青知道難勸,卻又不能不勸,咳了一聲,輕聲問:「公主還記得出嫁之日,曾對臣說過的話嗎?」
「出嫁之日?」耀天露出回憶之色,淺笑道:「怎麼會忘記?那日耀天忐忑不安,請丞相入室密談。」
「公主說,如何才能留住何俠的人和心,要臣日後,好好為公主思量。」貴常青躬身道:「臣當時答應公主,必嬋精竭慮。」
耀天聽了,將視線移到他處,幽幽道:「可如今,為什麼我覺得丞相的所作所為,將駙馬爺的人和心,都拉得離我越來越遠呢?」
「公主……」
「丞相不必說了。」耀天開口截住他的話,頓了頓,神色中透出一股決心已下的威嚴:「我已經答應了駙馬,要設立軍中專用的錢糧庫。此事利國利民,丞相別再多言,迅速去辦。」
貴常青欲言又止,瞧耀天的臉色,知道無法挽回,只能低頭道:「臣……遵命。」歎了一聲。
貴常青為官多年,兢兢業業,耀天從小視他為長輩,還不曾這樣當面駁回他的意見,心裡也覺得難過。默默坐了一會,柔聲道:「丞相還有什麼別的事,要和我說嗎?」
貴常青正好有話要說。
「咳,」貴常青道:「還有一事。」
「嗯?」
「臣想請公主送一個人給駙馬爺。」
耀天微愕,看向貴常青:「什麼人?」
「是臣新認的乾女兒,名喚風音,雖不甚美,但性格溫柔,善談琴,也會唱歌。而且對雲常王室,忠心耿耿。」
耀天明白過來,心裡一陣不自在,冷冷道:「丞相是要我送一名姬妾給駙馬?」
「雲常法令列有明文,駙馬與公主不同住,駙馬府裡至少要有一個姬妾侍寢。駙馬爺上次幾乎就立了白娉婷為姬妾。白娉婷既死,公主這次何不大度一點,送一個給駙馬爺呢?」
耀天臉色難看:「誰說駙馬府中定要有姬妾?我是公主,法令既然能立,就能廢。」
貴常青笑道:「公主錯了。法令可改,人心又怎麼能改?與其讓駙馬爺自行選立一個會與公主爭寵的,不如公主送一個會幫公主看住駙馬爺的。有她在,駙馬爺再也不好另立姬妾,再說,萬一駙馬爺的心思被誰勾走了,公主至少有個報信的人。」
耀天胸膛急遽起伏,搖頭道:「不行。別的都可商量,只有這個不行。」
貴常青知道此時不宜冒進,退一步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公主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下決定也不遲。」
躬身告辭出去。
☆☆☆
耀天看著垂簾一陣耀眼晃動,屋內只剩自己一人。本來好好的心情為著貴常青的提議變得糟糕透頂,不由暗恨起貴常青來。
攔還攔不住呢,如今竟還要送一個過去?
想著雲常法規可惡,女兒家出嫁,就該與夫婿一同生活才對。怎麼公主卻偏偏可憐,定要留在王宮內,彷彿成了銀河兩邊的星,一顆在王宮,一顆在駙馬府,干看著難受。
只是……
何俠英氣俊美,威名震動天下,他這樣的英雄,見的世面大了。如今做了駙馬爺,名利權勢全有,不知多少閨秀暗中瞅著他瞼紅,怎能保他沒有個三心二意的時候?
萬一駙馬真的看上誰,要求立為姬妾,自己堂堂公主,難道真要廢除法令,讓天下人都恥笑她的妒心?
耀天不滿地看著鏡子,鏡中嫉妒的眼神嚇了她一大跳,忙隨手撈過一條紗巾,覆了鏡子。
綠衣在簾外道:「公主,新進貢的干花送來了。」
耀天心情正煩躁,不想被人打擾,揚聲道:「拿開,沒大事不許稟告。」
綠衣聽她話中隱有怒氣,唬了一跳,低聲道:「是。」偷偷吐吐舌頭,不知道丞相和公主說了什麼,將公主氣成這樣。
剛要捧著裝干花的碟子走開,又聽見耀天命令:「綠衣,你就待在那。」
綠衣忙住了腳,道:「是。」站在簾外等著。
為什麼身為公主,就要住在王宮呢?這般沒有公道……
耀天想著貴常青的提議,仔細琢磨,又不是沒道理。
那風音「不甚美」,就算駙馬貪圖新鮮,十天半月後,也就慢慢淡了。
「性格溫柔,善談琴,也會唱歌」,只能陪駙馬取樂解悶。
丞相找的人,耀天對風音的忠心是完全放心的。一則端茶倒水,近在枕邊,駙馬一舉一動都看住了,二則萬一駙馬真被別的女人勾住了,也可以由風音出手應付,吵鬧糾纏,當那個丑角。
「如此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耀天自言自語,微微頜首。但想起何俠身邊要多個姬妾,眉頭深蹙,只覺得渾身沒有一個地方舒坦,說不出的氣悶。
綠衣站在外面,聽耀天在裡面來來回回地踱步,將窗邊墜著寶石的垂簾狠狠拽著搓著,弄得嘎拉嘎了響,不一會,又一點動靜都沒了。
隔了許久,才聽見裡面傳出聲音:「綠衣。」
「公主,綠衣在。」
「你派人去和丞相說,就說……」裡面的聲音又停了下來。
綠衣豎著耳朵,等了半天,疑惑地抬眼偷看簾內。
耀天站在屋中央,挺著身,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公主?」綠衣試探著問了一聲。
耀天無奈地吐了口氣,臉如死灰:「你就說,公主想通了,丞相儘管去辦吧。王令會寫好送到駙馬府。」
☆☆☆
何俠馬不停蹄忙了一天,回到駙馬府還沒有喝一口水,王宮的使者就攜著王令來了。
在屋內接了王令,命人送使者出門。冬灼見左右無人,低聲抱怨道:「下面已經這麼多眼線了,還不心足,連枕頭邊也要塞一個。我看八成又是丞相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