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敬你的大哥,雲常的丞相大人。」偷襲者低低說了一句,音色清朗,居然是大營中身份最高的三軍主帥何俠。
何俠扶起昏過去的貴常寧,將酒瓶湊了過去,撬開貴常寧的嘴就猛灌。他對姓貴的恨得咬牙切齒,毫不手軟,連灌了貴常寧十瓶八瓶美酒,才把貴常寧放在床上,施施然潛跡離去。
噠,噠噠,噠噠!
「求援!」
到了中午,營外奔來一騎快馬,騎馬者穿著雲常軍服,渾身浴血,到了營門,仰頭扯著喉嚨道:「求援!貴炎將軍求援!快…快報……」
守營的都認得他是貴炎的、心腹侍衛,大吃一驚,連忙開營門放他進去。
眾將得了消息,紛紛趕到主帥軍帳。
「求援!求援!」報信的侍衛跌跌撞撞過來,進門就撲通跪倒,喘著粗氣道:「駙馬爺,我軍被東林大軍在雁林城外伏擊,情況危急,求駙馬爺立即派大將救援!」
何俠早猜到如此,臉上卻露出極驚訝的表情,衝前兩步,站在那侍從面前喝問:「怎麼會這樣?」
「是埋伏!貴炎將軍領著我們剛靠近雁林城,兩支東林軍一起衝殺出來,我軍腹背受敵。」
「埋伏?何人的軍隊?」
「伏兵領隊的是楚漠然。」
「現在戰況如何?」
「東林軍佔了地利,人數又比我方多。我軍摔不及防,傷亡慘重,貴將軍領著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剩下的弟兄退到衡煉山的山谷裡,死守著谷口,將軍命我殺出來報信。駙馬爺,敵人攻得很緊,弟兄們撐不了多久啦,請速派援兵!」
征討東林第一戰就中了埋伏,雲常眾將領臉色都一片黑沉。
「立即派援!」何俠當機立斷,環視帳中一圈:「嗯?怎麼不見貴常寧將軍?」
不少將領早就注意到貴常寧缺席,見何俠發問,招了帳外去打探的小兵,問:「貴常寧將軍怎麼沒到?」
小兵剛從貴常寧軍帳中回來,答道:「貴將軍喝醉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貴常寧嗜酒如命,在軍中是出了名的。聽小兵這麼一說,眾人都皺起眉頭。
「我們去看看。」
何俠領著眾將領一起到貴常寧軍帳,一掀簾門,好大一股酒味直衝鼻尖。
一看,帳內酒瓶東一個西一個,全部都是空的。貴常寧一身酒氣,攤開四肢躺在床上,鼾聲如雷。
他身邊的侍從滿頭冷汗,不斷用水擦拭他的國字臉,急呼道:「將軍,將軍,快醒醒!貴炎將軍求援啦!」
何俠沉聲道:「我答應過貴炎將軍,他萬一求援,只派貴常寧將軍領軍去救。這可怎麼辦?」向貴常寧的侍從命道:「快點,用冷水潑,想辦法把他喚醒!」
侍從們也知道戰況緊急,連忙抬了水來,嘩啦一下,潑得貴常寧滿頭滿臉。但貴常寧被灌了攙有迷藥的陳年老酒,哪裡醒得過來?鼾聲依舊。
拚拚命回來報信的是從小跟在貴炎身邊的心腹,想著自家將軍生死只在一線問,暗恨將軍的二叔不爭氣,猛撲上去跪在何俠腳下,嘶聲求道:「駙馬爺,不能再等了,請駙馬爺另派一位將軍去吧。」
何俠俊朗的臉也顯出一絲焦急,卻又偏偏搖頭:「君子一諾千金,何況我是主帥?貴炎將軍年少聰穎,臨去前請求如有變故,定要貴常寧將軍去救,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那侍從急得幾乎掉下眼淚,轉身到了床前,也不顧身份尊卑,左左右右甩了貴常寧幾個耳光,吼道:「醒呀!醒呀!我的爺爺呀,你這不是存心要我家少將軍的命嗎?」
貴常寧挨了幾個耳光,還是睡著,鼾聲倒是停了。
眾將領對貴常寧這個憑籍家族勢力登上大將軍之位的莽漢本來就沒有多少好感,現在見他這個樣子,更加瞧不起他。
那侍從對貴常事無計可施,滿心絕望,又回來跪到何俠腳下,咚咚咚咚地磕頭:「馴馬爺,駙馬爺,我家將軍性命就在您手上了。駙馬爺,我求求您,你派兵吧!」
又轉身去求別的將領:「將軍,將軍們,求求你們。谷口那裡,東林軍的弓箭就像雨一樣射過來,他們都是雲常的子弟啊,將軍們,求你們發發慈悲,向駙馬爺討了情吧……」
他殺出來時身上已經沾了一身血跡塵土,此刻磕得用力,鮮血流了一頭一臉,非常駭人。
眾將領都是沙場硬漢,雖然鄙夷貴常寧,卻不禁對這小小侍從敬重起來。
何俠見他們將目光投向自己,知道日後要靠他們打天下,就不可以做得太絕,逆了眾意,不等有人開口,已經沉聲問道:「哪位將軍願意前往援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會掌管水泰軍的大將軍祁田站了出來:「末將願意。」
「也好,請祁將軍立即領軍出發,援救貴炎將軍。」
救人如救火,因為貴常寧酒醉不醒,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祁田接了命令,立即領軍出發。
永泰軍消失在眾人視線後小半個時辰,小兵才來主帥軍帳稟報:「駙馬爺,貴常寧將軍總算醒了。」
何俠和幾位憂心忡忡的雲常大將還在商量軍務。何俠一聽,冷哼道:「給我把他綁起來。」
幾個親兵立即去了貴常寧的軍帳,一把拽住剛剛醒來還不曾看清楚東南西北的貴常寧,凶神惡煞地綁了,他們事前得了何俠囑咐,為防貴常寧咆哮動搖軍心,將他的嘴也用粗布嚴嚴實實地堵上。
貴常寧手下親兵近侍都知道出了什麼事,知道駙馬爺大怒,沒有膽子欄,也實在沒有面子欄,眼睜睜看著將軍被人綁了走。
下午時分,前去援救的祁田風塵滿身地回來了。
他帶回了貴炎傷痕纍纍的屍體,向何俠覆命:「末將去晚了一步,趕到時東林軍已全部退走,永霄軍全軍覆沒,貴將軍當場戰死。」
貴炎的屍身上插了十幾支羽箭,慘不忍睹,縱使沒有目睹此戰的人也可以猜想戰況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