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弭愁一步一回首,終於定住腳步。
「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她鼓起勇氣。這樣,會不會被說成不要臉之類的?
「亂驚虹。」他如她願的吐出三個字。
亂驚虹,她咀嚼一遍。
他是一道驚虹,偶然間竄入了她寂然的心。
「我走了。」
「好……吧。」她心有千百個不願意的點頭,她這麼依戀他會不會被嘲笑?「慢著,我……可以知道你住哪裡嗎?」她切切的語氣還有不停握住又鬆開的手,說明她的緊張。
「我住東跨院朱雀房。」亂驚虹將她的緊張瞧在眼底,但沒說什麼又邁開步伐。
「哦!」依依不捨之情在眉睫眼稍流轉,步弭愁還是強迫自己舉腳。
回到屋子裡,她有些急迫的問著花花,「我剛才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花花倒來一杯清茶遞給她,好笑的裝蒜,「花花聽不懂小姐在說什麼,沒頭沒腦的,除非是小姐肚子裡的蛔蟲才知道小姐一整天都去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說穿了,花花在吃醋,吃那種沒跟到的醋。
「壞,花花。」步弭愁喝了口茶,神態輕鬆下來,輕笑了一下。
打從小姐生病後,她就沒見過小姐這麼可愛羞澀的笑靨,雖然她還不是很清楚送小姐回來的那個亂驚虹安什麼心,但是,他能讓小姐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樣就夠了。
步弭愁放下茶杯,打了個呵欠往床一躺,「我累了,用膳的時候再喊我。」
花花內心又吃一驚。
她家小姐對吃飯向來沒熱中過,如今居然自動要求,太神奇了!
花花幫步弭愁拉下床邊的紗罩,關上房門離開。
窗外送來甜涼的風,徐徐撩開紗罩流蘇。
床上的人兒蠕動了下,乍然睜開圓大黑瞳,以輕盈的姿態跳下床。
「呼,悶好久,總算換我出來玩了。」
「嗯,今天要穿什麼衣服呢?」輕快的拉開衣櫃,一件件衣服被她隨手扔了出來,「好醜、好醜,沒一件讓我看順眼的!」
最後勉為其難穿上柳花裙,金鷓鴣衫子,衣領開得忒低,又拉了兩條銀錦被衝出房門,她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一邊把頭髮拆散,堆高,以一條錦帔綰緊,興高采烈的消失在薄暮的黃昏底。
然而,隨個高高低低的歌聲遠去,安靜如昔的房間除了散了一地的衣裙外,微微翻開的紗罩下隱約可見閉著眼,臉白如玉的步弭愁。
她淺淺的鼻息安然吞吐著。
既然她安歇如初,那麼,從她身體分離出來的那個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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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食盒,東跨院不難找,但是要避開食客還有僕人的指指點點,就不大容易。步弭愁一直等到子時的梆子敲過,才偷偷摸摸來到亂驚虹住處。
屋裡頭燈火通亮,卻不見人影走動。
他在嗎?
她走來走去,手心全是汗。
「噓,小姐,還不進去,你要在那裡站多久啊。」陰暗的石堆後躲著藏頭縮尾卻喊得比誰都大聲的忠心侍女。
「花花。」步弭愁看見她像看見救星。
「別往我這裡跑啊,再磨蹭下去菜都涼啦。」
對喔。
旋足,步弭愁回到門口。
「敲門。」不會吧,還要她這個苦命的侍女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叩叩!
門是虛掩的。
步弭愁鼓足勇氣跨進去。
「哈哈,大功告成!」花花用力鼓掌,慢著!先別高興得太早,她還必須為小姐站崗喂蚊子,嗚,她白白的五花肉……是細皮嫩肉要遭殃了。
然而,她什麼崗都還沒站到,只覺得一道冷風襲來,頸子一痛,人就砰然的倒了下去。
「對不起,小姐,偷窺不是好習慣。」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至於另一邊,環顧一室簡單的步弭愁放下手裡的食盒,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有人居住,除了幾幅釘人牆泥的木刻圖畫,想來也是她爹叫人佈置好的外,屬於個人的物品一項也沒有。
她看著一切往裡走。
突然掩住嘴,繼而把手握成拳頭塞進嘴裡,才不至於叫出聲音來。
他他他……光溜溜地。
還淌著水珠的身子結實健美,步弭愁抑不住狂跳的芳心,嚴重缺氧。
「你可別因為這樣昏倒。」亂驚虹適時伸出雙臂。
她呼吸困難,越想把他赤裸的身體看清楚,眼睛越是模糊,手胡亂摸去,也不知道摸到了什麼,只覺得滾燙異常。
怪異的感覺從她身體四肢像火山一樣的爆發,沒事、沒事,她喃喃地告訴自己,只是一個男人的裸體,只是,呃,而……己,心理建設還沒了,眼前一黑,她直挺挺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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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步弭愁悠悠轉醒已經是翌日清晨了。
「小姐,真的什麼羅曼蒂克的事都沒發生?什麼都沒有?」花花努力不懈的問道,她昨晚究竟錯過了什麼啊?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衣著完好,應該是……什麼都沒發生,思緒走到此,她又為自己的大膽想法自我厭惡起來。
「說到這個,」花花摸摸至今還有點酸疼的後頸,「我也忘記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小姐忘記可以說因為身子差記憶力退化,但我花花身體好得很,就連打噴嚏也鮮少有,為什麼一醒來就在房間裡面了哩?我只感覺頸子痛痛的。」
「什麼,你不是在外面幫我守著?」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要緊啦,倒是你的頸子還疼嗎?櫃子裡有酸疼膏,挖些來我幫你揉揉。」既然想不通的事無解,鑽牛角尖也無益。
「不用啦,小姐,你要煩惱的事可多著呢,老爺今天又問你的病情,你說怎麼辦呢?」
步弭愁把手腳收回床上被子中,語氣堅定的說道:「你回爹去,說我不看病了。」
啥?「小姐!」
「我步府養的三千食客裡不乏精通醫術的奇人異士,我的身子不行,爹爹應該心裡有數,花花,就麻煩你跟爹爹說去。」她是個女子,沒有野心,要的東西也不多,雖然衣食不愁,心始終東飄西蕩沒個著處,遇到亂驚虹,她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她奢望起不要再過這種任人宰割的日子。